她隐约听沈芸说过,吴家是从江南流放来的罪奴。
两家平日里交集不多,碰面了会点头打个招呼。
想起昨天夜里家中遭贼,吴叔是第一个开门问候的人,江颂宜想到那个通风报信的少年,估摸着是吴叔派去的。
想到这里,江颂宜快步朝吴叔走去。
吴叔将她带到花楼旁的巷子里,此处开着一道供奴仆进出的小门。
透过低矮到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门,能隐约看见花楼悬挂着彩绸的大堂。
不待他开口,江颂宜立刻问:“吴叔,可是您让人到城门口给我报的信儿?”
吴叔点头:“是。”
“多谢吴叔,您知道我二叔为何被打吗?”
吴叔今年约莫四十岁,流放庭州多年,他鬓间生了白发,一身粗布麻衣也难掩他身上清贵的文人气质。
“你二叔在花楼兜售画作,被几个公子哥儿盯上,假意要买他的画,让他展示解说,待他说完又恶意羞辱,将他和他的画贬得一文不值。”
吴叔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你二叔虽然生气,但一开始不想惹事,他本来要走,被一个姓赵的公子拦下,当着他的面撕了画,丢给他一文钱说是赔偿,你二叔不堪其辱,打了赵公子一拳……”
后面的事吴叔没继续说下去,但江颂宜能想象得到二叔遭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她不由得攥紧了袖子下的手。
“那赵公子是赵员外的独子,赵家财大气粗,他平日里欺男霸女,在庭州是出了门的专横跋扈。”
吴叔声音压得很低,“光是在花楼,死在他手下的妓子和罪奴就不下十人,就这会儿,他还在楼上为难一个罪奴。
那罪奴的娘子前几日在街上卖自家养的鸡蛋,被赵公子看上,光天化日当街将人掳走奸淫,那女子受辱,转头便上吊自尽了,罪奴今日跑到花楼来堵赵公子……”
吴叔话还没说完,花楼内突然传来一声粗俗的咒骂,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江颂宜下意识扭头看去。
透过低矮小门,她看到一个男人从楼上摔下来,身体重重砸在一楼大堂。
后脑勺先着地,他的脑袋宛如一颗瓜般炸裂开来,黄黄白白的液体混着鲜红的血,溅了一地。
江颂宜瞳孔一缩,脸色瞬间惨白无比。
吴叔迅速遮住她的眼睛,将她拉到一旁。
但那冲击性极强的一幕跟刻在江颂宜的脑海里一样,她甚至能回忆起男人脑袋炸裂之后依然不断抽搐的手脚。
“江姑娘?江姑娘?你没事吧?”
吴叔叫了好几声,江颂宜才回过神,她嘴唇颤抖着,声音泻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我没事。”
吴叔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受惊不小。
“你先回家。”
江颂宜脑子乱成一片:“可是我二叔还在……”
“我会跟他说一声。”
“……好,多谢吴叔。”
江颂宜跟游魂一样走出巷子,全凭本能往江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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