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前头是一片黑沉沉的大庄子,沈炼便蹒跚着一步一步挪了过去,却见庄旁有座小庙似的东西黑魆魆地矗立着,走近了看,却是一座碑亭。
他放下苏婉,上前摸了摸,不禁一呆:怎么转到曲阜孔庙来了?心想圣人故居必多善人,略觉宽慰转念想起了孔令培,心中又是陡的一沉:“这如何是好?”再转到别处,是来不及了,又实在危险,便俯身抱起苏婉,寻个人家落下脚来再说。
“富必通官”的道理沈炼再清楚不过,便专门寻找贫穷人家。有的院舍过于简陋,怕难以藏身,有的是左邻右舍太多,又怕要惊动许多人。直到东方透出曙光,启明星升起,沈炼才在孔庙东北角寻到一户中等人家。这家院落很大,分成二进,却一律都是苫的茅草房,院前一片空场,扫得干干净净,烧用的柴草垛得齐房顶高。此时鸡鸣犬吠此伏彼起,再无选择的余地,只好乍着胆子上前轻轻叩门。
院内立刻传来狺狺的狗叫声,附近人家的狗立刻响应,叫成一片。半晌,方听得里头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呀?”沉默。
“谁?”声音变得严厉了。
此时苏婉神智稍稍清醒,猛想起沈炼的喉咙已经喑哑,便强打精神答道:“我……我们是路过此地的游人,夜里住了黑店,逃了出来,请行行方便,救救我们……”
里头又是一阵沉默,忽听一个妇女吩咐道:“张大,给他开开,天都快亮了,能有什么事?”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长随模样的白胡子老人颤巍巍地立在门洞里,觑着眼睛瞧沈炼,见他满脸污垢,大氅上血迹斑斑,怀中还抱着个书生,实在落魄得很,忙过来将苏婉接了过去。沈炼又累又惊,又饥又渴,一口气松了下来,只觉眼前发黑,金花直冒,一阵天旋地转,咕咚一声栽倒在门洞里……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沈炼环顾四周,自己和苏婉两床相抵,都躺在后院西厢房里。他很惊讶,这个茅舍套院,从外头看,完全像一个庄户人家,可是里头的摆设却大不一样,朱榻漆桌、书架茶几,虽没有豪华气派,却俨然是个书香门第更奇怪的是,那位坐在苏婉身边容貌慈祥的主妇,布裙荆钗,上上下下是一身农家妇女的打扮,而恭恭敬敬侍立在她身旁的老仆,却头戴青毡呢帽,身穿湖绸丝绵袍,外头罩着青缎挂面儿的小羊皮风毛坎肩!如此颠倒的服饰,饶是沈炼见多识广,再也揣摩不透其中的缘由。
“这位书生,你醒过来了?很好,请用茶!”沈炼正自纳闷,那妇人开口说道,“张大,去泡茶,带点儿点心过来!”
沈炼坐起来接过茶,甘露般一饮而尽,他实在是渴极了,却不好意思吃点心。
“先生,我先不问你如何落难。”那妇人微笑着说道,“这位女扮男装的,不知是尊驾的妹妹还是妻子?”
沈炼苦于此刻不能讲话,双手比划,他觉得有失雅观,便伸手指指自己喉头,又比划了一个写字的样子。妇人点头道:“知道了,笔砚侍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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