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兮一直以为皇城里暗潮汹涌,苍寂桐正好闭门思过有时间有闲情步步筹划,可是他怎么就能天天往她这醉生梦死里跑呢?

“王爷不是应该日理万机吗?”瑾兮看着苍寂桐悠哉悠哉地坐在她药铺里的摇椅上,真真是郁闷。

“日理万机的是皇上,不是本王。”苍寂桐躺在摇椅里,闭着眼休息,“给本王换药。”

“什么?”

“昨天晚上不是说要给本王换新药吗?”

“你不是嫌麻烦吗?”

“所以让你来换药。”苍寂桐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小药童呢?”

“他学艺不精。”苍寂桐污蔑小药童,一点都不觉得羞耻。

瑾兮直接无语了,咂咂嘴,只能任劳任怨地抓好药材,用冰井水浸泡着,这得要半个时辰呢,瑾兮就先去准备纱布和火炉,瑾兮把火炉放在摇椅旁边,点了火,将冰块放在紫砂壶里,慢慢融化,再将冰水煮沸。

苍寂桐抬头看了一眼,“这比你昨天晚上说的要复杂。”这女人昨天晚上是在怠慢他吗?

“不是复杂,是精细,是精益求精。”瑾兮白了他一眼,“昨晚上这么简单你都嫌烦,别说这细致的了。”

“你猜到本王会来?”反正他会来找她换药,她昨晚说简单些还是细致些,都是一样的。

“猜不到。”瑾兮无奈,“换不换新药,你的伤口都会愈合的,只不过是好得快些还是慢些的问题。你自己明白什么伤不用药会死,什么伤不治也会好,我用不着担心,更不用算计。”

苍寂桐默认。

瑾兮一边等水开,一边等药材冰透,手头上也没事做,就蹲在火炉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苍寂桐聊天,“我听说夜探死牢的逃犯已经被定罪了,皇城的封锁也解除了。”

“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太大的悬念。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瑾兮顿了顿,她有些拿不准苍寂桐的脾气,也怕触怒他,毕竟他们昨天晚上才确定合作关系,她要是问了,颇有不知好歹的意味。

苍寂桐依旧闭着眼,摇椅慢悠悠地摇着,没有因为瑾兮的突然发问而有刹那的停顿,苍寂桐神色淡淡,“想问季夫人情况如何。”

“嗯。”瑾兮知道以苍寂桐的脑子一定猜得到她想问什么。

“季夫人她很好,皇上没从她嘴里挖出他想知道的东西,不会伤害季夫人,就算这次死牢被闯,皇上也想不出第二个地方可以关押季夫人,同时季夫人还有利用价值,皇上会留她性命的。”苍寂桐顿了顿,睁开眼看着瑾兮,“至于十六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瑾兮也抬眼看着他,斟酌着开口,“叛军。”

“被忠义侯设计引诱出来,由季夫人暗中灭口。”

“不只有这一支叛军。”瑾兮看着他,目光如炬,“大战时,还有一支叛军,是北牧的人。”

苍寂桐微微皱眉,“北牧?谁?”

瑾兮轻轻摇头,“父亲只是有所怀疑,却不确定,所以他也就没告诉我是谁。”

“你还知道什么?”苍寂桐本来是没抱太大希望的,现在他却觉得瑾兮知道很多事。

“先皇出征时就已经中毒了,慢性中毒,但是时间掐算得很精确,毒发时两国交战,先皇即使病重也不可以声张,以免扰乱士气,这就耽误了先皇的病情,我还隐约记得先皇出征时带了一位大夫。”

“大夫?”当年父皇出征明面上是没有带御医的。

“嗯,会医,只是作太监打扮。”

“既然是父皇亲自带在身边的,多少对父皇的病有了解。”

“先皇毒发之时,那大夫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小时不懂,现在看来,确有蹊跷。”

“这事本王会去查的。”苍寂桐突然笑了,笑里没多少温度,“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瑾兮一愣,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看着苍寂桐,“要灭口吗?”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瑾兮泫泫欲泣,“奴家好生害怕。”

这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倒是不错,苍寂桐笑笑,“还有呢?”

瑾兮立马反应过来了,只是再说下去,估计真的会被灭口了。

“本王答应了季夫人,会护你周全。”

瑾兮轻轻地叹了口气,“兴许你也知道的,就是,嗯……谋逆……”

苍寂桐没太大的情绪波动,显然是料到瑾兮会说这话,苍寂言谋逆的事,他早就查到了。

“要不是季夫人回皇城宣旨,皇兄是真的要篡位了。”苍寂桐很少和别人聊起十六年前的旧事,兴许是这一刻时光安静,光线昏沉,兴许是身边女子是位旧人,她和他有一样的心情,也兴许只是这些事压在他心里太久,他听着她微微沙哑而厚重温暖的嗓音,突然想要倾诉,这些旧事,是执念,也是伤痛。

“北牧有备而来,气势汹汹,苍奡被动而战已经落于下风,战场变幻莫测,而皇城中风云四起,政局动荡,先皇只能当机立断,册封新皇,稳定朝局。”

“父皇当时会不会痛心……”痛心苍奡国难当头,而自家儿子却一心夺位,不顾苍奡百姓的生死,“皇兄要是篡位,皇城暴乱,民心不稳,士气不振,苍奡气数将尽,北牧大可挥军而入,其势如破竹。”

“怕是难过的,先皇气极,病情加重,连夜下达诏书。那时国难当头,也的确是皇上最后的时机,先皇器重的是王爷,皇上虽是太子,却岌岌可危,若是王爷登上皇位,皇上怕是难活。”

“本王没想要他的命。”苍寂桐叹了一声,“本王没想要那皇位。”

“王爷不想,但皇上却是这么觉得的。当时不想,不代表以后不会想,王爷是皇子,是先皇最器重的,王爷已经被推到风尖浪口之上,时局会逼迫王爷做出选择,这是无可奈何的,也是命中注定的。”

瑾兮看得明白,苍寂桐又怎会看不明白呢?

良久无言,屋子里安安静静,只有火炉上的水沸腾的声音。

“王爷这几天很闲吗?”

苍寂桐过了好一会才回答,“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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