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要带穆嫣去给东安王妃治病,这件事冒了一定的风险。假若穆嫣将王妃的病治好了,功劳自然是她自己的,好处也不会落到唐氏头上,可若是没有治好或者变得更糟,那穆嫣总是个小辈,罪责却都要唐氏担着。

世上没有哪个嫡母肯拿自己的前程赌丈夫隐瞒在外的外室女儿的前程。

唐氏肯,已经是莫大的信任和关怀了。

又过了两日,唐氏叫李嬷嬷知会穆嫣,说是长宁侯夫人身体抱恙,让她跟着一道去一趟长宁侯府。

穆嫣目光一凛,晓得这是个借口。

穆世杰过世还未满两年,三房仍在孝中,是不能随意走亲探友的。上回她认祖归宗,拜见嫡母的娘家亲戚是一说,这回长宁侯夫人装病,也是给她们一个毫无挑剔的去唐府的理由。这样,才能在“巧合”之下遇到东安王妃,趁着说话的当口诊一诊病,谁都不会察觉。

她这样想着,神情便肃穆起来,叫翠锦挑了件沉稳大方的衣裳穿上,便跟着李嬷嬷出了门。

唐氏早就在马车上等着了。

比起前些日子,她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不过眉间眼角仍然有困倦的神色,看起来精神仍然不是顶好。

穆嫣小声地问道,“母亲昨夜睡得可好?”

唐氏眼眸一动,语气仍旧淡淡的,但听得出来却少了几分戒心,“比前几日好些,只在半夜醒了一回。”

先前厨房忽然改了食谱,她一眼便就瞧出来是穆嫣的手笔,当即她有些生气,觉得那丫头有些自作主张,给她三分颜色就开起了染坊,若不是织金拦着,她差一点就要将羹汤摔了。

李嬷嬷跪地哭道,说这都是她求了五小姐才给开的方子,给太医看过都是好的,这才敢用。

一旁织金也不停地劝她,“老爷没了,夫人您就是三房的顶梁柱,若是您有什么事先倒了,叫三房怎么办?我们这些下人不过是换个地方伺候人,总有去处,但七爷怎么办?五小姐迟早是要嫁的,能护着七爷一辈子?”

为母则强,想到穆重琪还未满四岁,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自己确实不能掉以轻心,唐氏这才消了芥蒂,认认真真地按照穆嫣开的食谱吃饭。

药膳和汤药到底是不同的,经过厨房师傅精心烹制,再搭配美味的配菜,她的胃口竟比先前要好了一些。这才几日光景,夜里睡觉便安生了许多,从前她一夜要醒个五六次的,昨日竟只醒了一回。

睡眠好了,人便也舒坦,这转变唐氏心知肚明,说不感激是骗人的,可她到底碍于最后的防线,不肯亲口将感谢两个字说出来。

但穆嫣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她真心为唐氏感到高兴,“母亲再坚持几天,就该能睡个整觉了!”

她一轻松便有些忘乎所以,直接抓起唐氏的手臂诊起脉来,“脉搏仍旧有些缓慢无力,不过跳动得很规律,母亲,能不能张开嘴,让我看看您的舌苔?”

这话说完,穆嫣才猛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唐氏和她一直都隔着一道槛,她们还没有亲近到这个地步。可出乎她的意料,唐氏虽然脸色有些僵硬,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张开了口。

这无疑给了她巨大的鼓励,她忙诊视一遍,略带激动地说道,“舌质淡,舌苔还有些发白,但都不算严重。母亲,您只要再用一段时间的药膳,然后每日里出来活动活动,多呼吸一些新鲜空气,过不多久就能神清气爽的。”

唐氏刚要说些什么,猛然马车“哐当”一声又停住了,外面立刻响起了吵吵嚷嚷的议论声,她脸色一窒,微微掀开车帘一角,看到外面人群熙攘,这会儿正是在京城最繁华的东街。

她皱了皱眉,沉声对着车外问道,“是怎么回事?”

车夫连忙回禀,“前头有两辆马车撞了,好像又有人扭打在了一起,路被堵住了,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唐氏连忙道,“过不去那就绕开,把马车调头走别的路吧。”

车夫还没有来得及说好,就听外头有人高声说道,“车里是安国公府的哪位长辈?在下霍王府霍骁,东安王世子拦了我的路撞了我的车,竟还说是我的错,我不服,还请这位长辈来评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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