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孩子胆子大,把麦秸都扒开来,这才发现里头有两个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穿着单衣,倒是有点胖,但脸冻得青紫,怎么叫都叫不醒,女孩子瘦瘦小小蜷在男孩子的怀里,穿得厚实,倒还清醒,不过虚得很一直咳嗽。一看就知道是男孩儿把衣服让给了女孩儿。

那女孩看到一旁的男孩儿不省人事,又看到一圈儿陌生人围着自己看,吓得大哭起来,不停地推身边的男孩儿,哭得越来越厉害。

窦红石走了过去,把自己手中的吃的递给了那女孩子,可是对方没有接,还是一直哭。

红棉小心地走了过去,来到那个男孩面前,探手过去,感到了一股微弱的呼吸,人还活着。她见过城里的大夫治病,学着用拇指狠狠地往男孩人中的位置掐过去。一旁的女孩哭声渐止,大家伙都吃惊而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要不是发现及时,那男孩子就救不过来了。是窦红骁一路狂奔把大人们喊了来,窦家老爹也就是窦红棉的爷爷窦广德和风雷观中的世明老道士一起用了各种方法才让那男孩子活了过来,再耽搁一刻功夫,人就要冻透了。

这时,人们才开始注意其他的事情。两个孩子身上穿的衣服虽然都脏兮兮的,但仔细看能看出是上好的绸缎,而且人长得白白净净,一定是富家人家的孩子。可是之后任凭人们怎么打听,两个孩子硬是说不清楚自己打哪里来,就像是从这雪地里凭空长出来的人。不过听口音是南边来的,而且都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男孩叫卢阳,未满十三岁,女孩叫卢琳,十岁,两人是亲兄妹。

卢阳冻伤严重,卢琳得了伤寒,两个可怜的孩子在窦家卧床度过了那个寒冬。窦家人对他们很好,红棉的母亲天天给他们做好吃的,那个叫卢阳的孩子竟然更胖了,卢琳气色也好了很多。几个孩子也渐渐熟络起来,玩到了一起。春暖花开的时候,卢家兄妹已经能和窦家孩子们一起跑跑跳跳了。人们仍旧问不出他们的来历和过往,卢阳仿佛失忆了,而卢琳偶尔说起过去,但也说不清楚。渐渐的,便没人再问起这件事。

那时候,窦家家业还没有衰颓,窦广德是邯城衙门里的县尉,在邯城有些田产,窦红棉父亲窦建璋是邯城巡检司里有名的捕头,父子二人名声都很好,所以家里多两口人吃饭是不必担心的。而且,窦广德同卢阳十分投缘,这孩子习过武艺,还很聪明,比窦红石沉稳,比窦红骁机灵,窦广德天天被一群孩子围着,十分享受这含饴弄孙的幸福日子。

当年春天,窦建璋被达鲁花赤保举派到南边做治河监察官,本是升职的好事情,可偏偏造化弄人,遇到河工造反,红巾军起事,建璋被韩山童杀害掉到了黄河之中,落得个尸骨无存。红棉母亲天天以泪洗面,但看着尚未成人的儿女,只能故作坚强,更加卖力地操持家务。

窦广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闻得噩耗,硬是不吃不喝挨了三天三夜,辞了县尉一职,还和达鲁花赤木仁老爷吵了一架,大家猜一定是老人家埋怨达鲁花赤保举窦建璋南去才会丧命,也有情可原。总之,自此之后,老人家更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扑到了家里一众孩子身上,是这些孩子冲淡了他的丧子之痛,给予他无穷的安慰。而年少的孩子们也因为彼此的陪伴而渐渐从失去父亲的打击中走出来。

红棉性子野,自从温柔文静又漂亮可爱的卢琳来了之后,她渐渐发现自己的哥哥和一众男孩子们开始围着卢琳转,甚至张嫂食肆家的儿子张大有曾经对红棉说过很伤人的话,“窦红棉,你真野蛮,一点都不像女孩子。我要跟卢琳玩,不要跟你玩,走开。”

那是红棉人生中头一次被人拿性别说事,也使她开始认识到,原来大家都喜欢卢琳那样的女孩子。只有红骁和小七还“忠诚”地跟着红棉,而这两个人一个老实巴交,一个软弱胆小,是一众男孩子里头最没有分量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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