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白打断了师兄,没好气道:“小竹峰一脉,不接掌教之位。”

李天南目瞪口呆,心想我这自己都还没过下口头瘾,你个当师父的就帮我给拒绝了。

王掌教也不怪罪李玄白打断自己,爽朗一笑道:“师弟,你性子还是有几丝急躁,再这样子的下去,你这在小竹峰近二十年可真是自画笼牢了。师兄我年纪长你不少,虽然剑道一途也远不及你,这也是师父那时候对咱们几个弟子明说了的嘛,哈哈。但师兄我识自认人眼光不会差你太多,承鸿这人,待人接物中正平和,心中自有丘壑。承鸿十岁上山,这么多年来,不说我们几个师兄师姐,连你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吧。刘氏一族认为与承鸿血脉相连下家族荣辱与共,可我回剑门未必就会输他们,从承鸿明事起,二十余年的言传身教,何尝会让事情彻底如了他们的愿。”

李玄白舒展眉头,轻声道:“是我多虑了,让师兄笑话了。”

王掌教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慢悠悠道:“况且师兄我虽然早已年过古稀,但目前身子骨还是硬朗,一时半会还没那么快去见历代师尊。这些年也只是让承鸿暗领宗门事务,既然老头子我还尚在,厚着脸皮这样继续糊涂几年,承鸿这孩子又不起夺权之心,想必他刘氏一族无话可说吧。”

李玄白双手提握茶杯,以茶代酒,敬向师兄王崇明。

不管是敬酒还是自罚酒,王掌教安然承受。

又是一盏茶后,沉默片刻的王掌教望着低头泡茶的李天南,轻声道:“三五年过后,若是人心有变……”

茶水未尽,余意未透,掌教王崇明起身,踏着微月而来,就着眉月离去。

月色依旧,竹影朦胧,山风徐徐,犹有余寒。

小竹峰上,李玄白低头沉思,李天南怔怔出神。

院中,李玄白望向杯中茶,念起心头,水起涟漪。

李玄白赫然起身,举杯对月,仰头一口喝光手中那杯茶,如饮烈酒,随手将手中白瓷茶杯抛在石桌上,任由茶杯滴溜溜绕桌缘旋转不停,似乎有了几分醉意。

李玄白深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双眼。

李天南刚刚在茶杯落桌声音中回过神来,又马上被在石桌上旋转的白瓷茶杯吸引去了眼光,然后偷偷瞧了眼自己师父,发现李玄白并未关注自己,马上御气出体,气机裹携力道已竭马上将要倒下的茶杯飞出石桌,继续临空贴近桌缘,绕弧欢快游走。

一缕微风飘过,李玄白猛然睁开眼睛,长长吐气,似乎要将积压心中二十余年的郁结一吐为快,望着穿过重重行云的月亮,豪情万丈道:“人生不得行胸臆,纵年百岁犹为夭。”

李玄白转过身来,对自己徒弟沉声道:“天南,你明日下山。”

全神贯注控制茶杯的李天南被这一声惊吓,外放气机骤然散乱,白瓷茶杯砰然炸裂。

李天南还没明摆师父所说,纳闷道:“我今天才出去转了一天,师父。明日又下山……”

李玄白对自己这个不明就里的徒弟并未动怒,望了眼被李天南弄得四处飞溅的茶杯碎片,笑道:“天南,你还是有点天赋啊,掌教师兄刚夸你在师兄弟中剑道修为最高,你果然也就摸到了的门槛,没白白浪费我早上那一剑的心思。剑道修为一途,我小竹峰一脉向来冠绝三峰,何时被他们超越过。”

李天南不以为意,心想我这何止是摸到了门槛,从下午以草为剑到气御纸鸢含而不发,再到刚才茶杯自然流转,我这可都快自学成才了!

李玄白看见徒弟那副表情,从当年将襁褓中的婴儿抱上山门,师徒俩朝夕相处近二十年,哪里会不清楚李天南心中所想。

李玄白收敛笑容,认真道:“天南,剑道一途,需登高望远,却也忌好高骛远。你观我先前一剑祭出千万飞剑,可你不知晓我那漫天飞剑实为一剑,不管其中哪一道飞剑,都是真真切切的一剑,能够裂石断江的一剑。就你目前的修为,纵有千剑万剑,也不过是土鸡瓦狗,别人一剑斩之。就好似一盆水,泼洒出去,纵然化水为千万雨滴,可力道不足之下任你如何跌落人身,终究是无法伤人分毫。”

李天南侧耳宁心静坐,似有所悟。

李玄白望了眼地上,一片白瓷碎片随即漂浮而起,萦绕飞旋,灵气四溢,笑道:“不过你这般御气方法倒也算得上阳关大道,体内气机暂时雄浑不够,不如就从细微处下手,仔细雕琢体内每一道气机,做到心意起,气机至,拂蛛巢,网不破。”

李玄白返身进屋,将那晚膳时师徒俩人好不容易留下半坛子,准备之后几天慢慢解馋的剑南春酿取出,拍开泥封,白瓷茶杯作酒杯,倒了满满两杯。

李玄白不理会诧异自己怎么突然酒瘾上来了的徒弟,端起其中一杯一口饮尽,然后缓缓说道:“天南,我方才让你明日下山。”

李天南楞了会,才明白了师父的具体意思,疑问道:“下山?”

李玄白微微点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李天南沉默片刻,端起眼前酒杯,同样一口而尽,鼓起勇气道:“师父,你这相依为命的徒弟都要下山闯荡江湖了,要不你把你那佩剑给我,就当作下山礼,反正我看着在你这也是埋没了,只能呆在墙角落灰,不如让弟子我下山去让龙泉重现江湖。”

李玄白侧头隔着墙壁忘了眼龙泉所在,轻声道:“我这把剑,你现在还拿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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