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魏延领着一干宫女太监进了庆阳宫。停在寝宫前,魏延上前动作轻缓的推开殿门,探身进去。室内暗沉沉的,只有几缕碎光从雕花的窗沿倾泻,落在地上的鹿皮软毯上。塌边的宫灯还留一丝烛火摇曳,映在华贵的床帏上。
魏延放轻步子,隔着床帏轻言“陛下,已经卯时了。”
说完,魏延就静静立在榻前,等着顾萧扬的吩咐。
好一会,顾萧扬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嗯,更衣。”
魏延低头答“是。”然后又拍拍手,等在殿外的宫女太监端着东西鱼贯而入。
顾萧扬接过宫女递来的杯子,漱了口,摆手让他们退下。魏延见皇帝退去他们,上前为顾萧扬整理服饰。
“他人呢。”顾萧扬突然问了一句。
魏延手一顿,虽然顾萧扬没有说出名字,但魏延跟他多年,哪里会不知道他问的是谁。
“回陛下,染了风寒,奴才不敢让他在陛下您身前伺候。”魏延答的小心翼翼。
昨夜不是他值守,他和几个小太监玩会牌就歇下了。半夜那会,就有人敲他屋门,一下又一下,他急得以为是皇帝出了何事。他刚开门,门口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急道,说是陛下跟前伺候的程公公晕了过去。
他气的在小太监身上踹几脚,这事有什么可急的。让小太监在前面带路,等过去见到人了,他这才吃了一惊。
地上躺着一个清瘦的人,身体抽搐不止,面色潮红,喘着大气。他定下心神叫了几个小太监把人抬回去,自己去了太医院请了柳太医。那时陛下从正刑司把人放出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人是不能出事的。
见顾萧扬久久不语,魏延也不敢多说什么,走到一旁把熏香燃上。
“魏延,去请丞相来一趟。”顾萧扬想了一下,道“让太尉也来。”这春猎的后续也该完了,顾雁忊伤了太尉儿子,他倒想知道太尉会如何做。
魏延领命离开后,顾萧扬也退去侍从,独自一人去了皇宫最偏僻的一角。
他有多久没来了?这荒芜园里唯一一棵绿盈盈柳树怎的也看上去如此孤寂了。这个地方不知在何时,逐渐的像沉淀厚厚灰尘的匣子,却稳当当的在放在他心房的一角。
推开大门,里面的陈列不比门口清冷,哪怕春风十里也吹不进这个院墙。他知道这里也没有仆人,只有定期送来衣食的几个小丫头。记忆里,他曾见过那穿着华贵衣裙的的人,坐在镜前梳妆黛抹,眉眼微翘带着笑意。看过那戴着玉镯子的纤细双手,刺过绣花,十指如葱,喂过他喝药。
走了数十步,再穿过长廊来到一个屋前。他知道那人不出意外应该是在里面的,手刚放到门上,里面穿来清脆的声音。
推开门,看到那碎了一地的一直玉钗“怕朕?”再抬头,只看到淡蓝的衣摆落在小凳,铜镜中那张白净的脸庞越来越小,还是那双桃花眼却不再翘。
江锦涟起身,轻撩衣摆跪下“贱妾参见陛下。”她省略了恭祝的话,如果可以她不想开口说一个字。
“嗯。”顾萧扬上前,没让女人平身,而是半蹲过去一手挑起那格外尖锐的下颚,一时间惊讶这人竟如此消瘦。勾起嘴角“你知道你那宝贝儿子干了什么蠢事吗?”
那双标准的桃花眼几乎一瞬间装满了情绪,终于让顾萧扬觉得不再像个空荡荡躯体。
“你对雁儿做了什么!”
“呵。”顾萧扬真的觉得十分可笑,带着巧劲捏疼了女人“你觉得朕能对他做什么?杀了他?八岁那年他就该死了!”
“朕不会让他死,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朕要他一生都痛苦不堪。”顾萧扬看着因为他的一字一句再次变成一瘫沉水的双眼,勾了唇角,双手捧着那张小的怜人的脸,细细的摩擦,如待珍宝“对了,倒是还有件喜事和你说,他有了喜欢的人......”
“你不要……”你不要伤害无辜的人。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唇上的那手擦过去生疼生疼,她觉得两腮都疼的厉害。江锦涟知道顾萧扬要做什么,她从来都知道这个人的心狠。
顾萧扬低头在江锦涟耳边,轻轻说下去“是个男人。”
“啪----”江锦涟打开顾萧扬双手,用力推开面前的人,发红了眼“你胡说!不会的!你胡说。他不会的......”前面三个字吼完,她的声音立刻变得沙哑,长期的不开口,让江锦涟的嗓子变得格外的脆弱。
“朕胡说?哈哈哈,你儿子喜欢一个男人啊江锦涟。”顾萧扬再次抬手拉着那长发,强迫女人抬头,发红的眼睛显得真好看啊,楚楚可怜“多有趣,你说是不是?还因为一个男人用剑伤了太尉家的公子,啧,你觉得太尉会怎么对他?是不是很有趣?”
江锦涟头皮生疼,可她心更疼。
“为什么不能放过他?”轻飘飘沙哑的话让顾萧扬直接笑出声,笑的十分肆意。
“哈哈哈哈!”顾萧扬站起来,指着地上垂头的人,吼道“天真!你还是那样天真!你告诉朕要如何放过他!他就不该活着!”
女人猛的抬头“是我不该活着!该死的人是我!”该死的人是她!她儿子是无辜的啊,所有人都是无辜,都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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