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希望为何物，她们已经绝望地不想要知道了。

从一开始就一直安静地站在自家门前月夭树下的古谷，眼睁睁地看着离自己不远处一个个摇摇欲坠的身体，被悲伤爬满的那张年轻的脸，在阴郁的天空下被掩饰的天衣无缝。

所有儿时的玩伴都从古谷的生命中渐次走过，来了，又去了。其实从古谷懂事的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很羡慕玲珑和阿让，羡慕他们有一个哥哥。但是从这一刻开始，她会为自己没有那样一个哥哥而感到庆幸。虽然被孤零零地留在了这，像监牢一般与世隔绝的石墙之内，但是她一点也不埋怨那些离自己而去的人——他们不得不离开。她很清楚得知道他们离开的理由：玲珑和阿让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他们要去找回和谷主夫人同一天一起神秘失踪的哥哥们；风之子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小雪人已不在，而他们两个人有着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的感情基础；古莲之所以会离开，是因为她要找回自己的母亲；其他人之所以离开，是为了被他们疯狂崇拜着的谷主的第二任夫人。而古谷之所以应该留下来，古莲临走时信口丢过来的理由是“她是古谷镇未来谷主的继承人，同时，她也是目前古谷镇医术最好的人。而今眼下，古谷镇那帮未老先衰又有些想不开、伤心过度的母亲们显然很需要她的照顾。”古莲说这些话时貌似谦卑的态度和诚恳的语气，曾使某些恻隐泛滥，辨别好坏的能力欠缺的妇人们几度落泪。于是，古谷留了下来。

她之所以会留下来当时不是因为古莲那几句口是心非的说辞。她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她没有要离开的理由。和其他人比起来，她并没有失去更多。此时此刻，她竟然一脸虔诚地庆幸着自己的不曾拥有。

厚重的石门像一个具有强大魔力的巨型大掌，它好似只要毫无压力地站在那里，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门内和门外切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什么是门内门外两重天，这就是了。一棵棵月夭树不声不响地站在阴沉沉的天空下，矗立在天地间。几千几万年过去后，她们似乎依旧会像现在这样温和而从容地把悠悠的光亮洒满人间。此刻的古谷多么想像身旁的月夭一样，宁静且安详。

曾经跟古谷镇隔着一片广袤无垠的大海，如今隔着一方不会因为风向的变动而影响到情绪的冰川遥遥相望的，那个遥远的地方——黑森林的所在，光秃秃的地平线上扭曲着树的倒影。在那轮血红色的夕阳摇摇欲坠的时刻，三个十二岁的少年在诡异的光线下不太确定地转回头，回望着自己曾经走过的路。脸上似乎与生俱来的那种天真无邪的神情随着颤抖的夕阳轻轻摇晃。

鬼魅一般“不会回来了，不会再回来”的声音，无所顾忌地在无处不在的空气里横冲直撞。那些发呆的表情，那些亮晶晶的泪水，那些小声呢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