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掉之后究竟会变成什么呢?”
“那具只会腐朽的躯壳,还有什么其他的意义吗?”
泸洺缓缓地走向了他冥冥之中想去的下一个地方。
在他为数不多的关于家的记忆中,他曾被母亲抱着去参加过一场葬礼。被埋葬的是一位年过百岁的老人,好像周围的人称他为“族长”。
这个奇怪的称呼在泸洺来到天心帝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了。
在场的很多人人都哭得非常悲伤。尤其是老族长的亲人们,旁边还有人在安慰他们。
“人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
“老族长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
人们庄重安静地站在道路两旁,看着身披黑纱的人们抬着长眠的族长走向他们那里最庄严的墓场。
场面压抑得让泸洺喘不过气来,虽然他并不懂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安静地趴在母亲的怀里看着。
老族长安详地躺在一个没有盖子的木箱里,衰老的身体裹着一张华美的豹皮,在一片沉默中缓缓走向那个平日里禁止外人进入的地方。剩下的人跟在他们后面也走进了墓场。
人们在一个刚刚挖好的深坑旁边停了下来,一个穿着祭祀衣服的男人走到人们面前,高声颂读着这位离世的老者一生的功绩,在场的人跟着他的声音一起唱响了一曲哀伤的安魂曲。
木箱上面的盖子缓缓盖下,送葬的人把它轻轻地落在那个挖好的土坑里。
越来越多的人泣不成声,甚至还有人想要跟着跳进里面,一旁那些还算冷静的人紧紧地把他们拉住……
“那个老爷爷……他怎么了?”泸洺这样问着抱着他的母亲。
“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母亲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怀中的泸洺,轻声地回答道。
“为什么不回来了?这里不好玩吗?”泸洺不解地问道。
“终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这个世界,没有人能逃过这个既定的命运……”
“可是……他明明躺在那里,是我们把他扔进那个坑里的啊……”泸洺疑惑地看着母亲,“是我们不想要那个老爷爷了吗……”
“他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这里,进入了永生的长眠。我们安葬的只是他的躯壳,”母亲说,“我们寄宿着灵魂的身体源自脚下的这片土地,当我们的灵魂离开的时候,只有让我们的身体安葬在这片土地下,我们的灵魂才能没有牵挂地安睡下去。”
“那我们睡着了之后,我们还会在一起吗?那个老爷爷一个人睡着了,其他人都好难过……我不想也这么难过……”
“傻孩子,妈妈会先去等到那一天,还有爸爸也会……”母亲慈爱地笑着,“但是分别只是暂时的,在那永远的安眠和梦境里,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嗯……”
泸洺一直记得这段半真半假的对话。
后来,很多人在他的面前离开了这个世界,进入了永远的长眠中。这其中也包括他的母亲——后来在一片火光中,有一个人用长矛刺穿了她瘦弱的身体,把泸洺从她的怀里抱走了。
来到天心帝国后,泸洺再也没有见过这个温柔的女人。
最初他还用“我们还会再见”这样的话安慰自己孤独的悲伤,但是他渐渐发现这份悲伤是如此难以遏制、难以忍受。
他一直为没能像族人安葬族长一样安葬自己的母亲而后悔,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没有像大家把老族长埋起来那样对待自己的母亲,可能会导致他们无法在永恒的安眠中再次相聚。
但是他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也一直担心着自己会不会因此再也无法见到她。
“笨蛋!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学怎么躲开别人的攻击啊。不过活着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你为什么要为一个只能腐烂的躯壳纠结啊?”直到有一个人对他说出了这么一段让他难以接受的话,泸洺终于在难过了很久之后把这份悔意埋到了记忆深处。
“是啊,我们究竟再为那一具残破的躯壳纠结着什么?”
这个国家也会举办葬礼,只是他们会把人们残存的躯体投入火中,让他们化作尘埃,这是天心帝国的埋葬方式。
后来他亲手结果了许多人,但是教他如何去结果他们的那些人,并没有告诉他死掉的人需要被埋葬,无论是埋进土里还是投入火中。
“死了就没有价值了。”他们是这样教导泸洺的。
从此以后泸洺很久没有纠结过一个人死后应该怎样处理这样的问题。
夜已经深了,城墙外野兽的咆哮声也越来越骇人。
泸洺背着陵光,穿梭在偏僻狭窄的小巷中,躲避着士兵们的巡逻路线。
“就是这里了。”泸洺看着前面古老高大的城墙,心里肯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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