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士兵提着提灯走了过来,泸洺灵敏地躲进一旁的巷子里,屏住呼吸等着他们从自己的身边走了过去。

“还有一阵子才会回来。”泸洺看着士兵们渐行渐远的身影,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他从小巷中走了出来,来到城墙边上。找了一处合适的落脚点,双手抓住上面凸起的墙砖,一点一点地向上爬去。

刚刚魂刃对他的冲击还在影响着他的身体,他爬得明显比之前费力了许多。

城墙上没有灯光,他只能凭着模糊的视线和感觉判断下一个可以搭手和落脚的地方。

有好几次他不小心踩到了已经松动的石块,身体一沉险些掉了下去。但是他立刻抓住了一旁凸起的石头,用力保证自己挂在上面,没有掉下去,看着那些被风化的碎石打着滚落入下方的黑暗中。

他渐渐习惯了陵光留给身体内部的疼痛,那不是撕裂的疼痛,而是一种巨大外力的冲击。不断对他的全身施加着压力。

好在泸洺的身体足够结实,不然很有可能已经被压碎了。

他抬头向上望去,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上方不远处模糊的墙垛轮廓。他咬了咬牙,坚持着爬了上去。

城墙上的士兵几乎都睡着了,只有两个人靠手中的长矛支撑着,勉强地抵抗着睡意,坚持放哨。

没有伏兵,也没有任何陷阱,这有些出乎泸洺的意料。早知道是这样,他也不必辛苦地从城墙上爬上来了,直接走台阶也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那边还没有睡着的两个士兵正好为泸洺指明了方向。他轻手轻脚地走向那边,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以免惊醒了那些正在睡觉的士兵。

他悄悄地走到了其中一个人身后,猛地勒住他的脖子,双臂一用力,那个人惊慌地发出了“呃”的一声,就没了反应。

这轻微的声音还是引起了旁边另一个士兵的注意,他立刻睡意全无,攥紧长矛警觉地向旁边看去。

没等他看清身边的情况,泸洺直接扑了上来,一拳把他直接砸晕过去。这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泸洺抓起从一边城墙上垂下的铁链,一边用力把它拉上来,一边避免这让铁链和城砖摩擦发出声音。

一个巨大的十字木架被泸洺拉到城墙上来,斜靠在墙垛上,上面固定着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的女孩子。

泸洺虽然没有见过安娜,但是听暗刃的那些人说了那么久,多少也能确定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了。

安娜的双手被两根巨大的钉子钉在了木架上,额头低垂,双目紧闭,苍白的面孔没有一丝血色,心口有一道刺眼的伤痕,从前胸一直贯穿到了后背。

她的血已经流尽了,木架上还有残存着淡淡的、干涸的血痕。

她就这样躺在上面,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痛苦了。

冰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仿佛她并没有死,只是安静地睡着了。泸洺握住钉子露在外面的一端,用力把两根钉子先后拔了出来。

安娜的身体一下子滑了下来,泸洺抱起了她,转过身,想要从一旁的阶梯口走下城墙。

“嗒”、“嗒”、“嗒”。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吓得泸洺全身一哆嗦。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已经没有时间从阶梯口走下去了……泸洺急得额头直冒汗,忽然目光落在一旁堆在地上的锁链上……

一位紫衣女子缓缓走到了泸洺刚刚站着的地方,皱着眉看了看倒在身边的两个士兵,弯下腰来,用纤细的手指试探了一下他们脖子上的脉搏。然后把头探出了城墙外,向下看去——下面黑洞洞的,好像并不能看清什么东西。

“看来都没有死,那就算了吧。”紫衣女子淡淡地说了一句,收回身去,转身又离开了。

泸洺听着她渐渐消失的脚步声,长舒了一口气。他现在一只手紧紧地攥住垂下城墙的铁链,另一只手死死抱住了安娜的身体,像一只风铃一样悬挂在了半空中。

确定那声音消失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松开了抓着铁链的手,整个身体像一只折断翅膀的鸟一样坠落了下去。

在坠落的一瞬间,他抽出了背在身后的陵光,用力把它插进了城墙上已经有些老化的城砖里。

熔岩一样的剑刃像切开黄油一样切开了城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减缓了泸洺下落的速度,让他安全地落到了地面上。

远处的士兵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巡逻任务正在返回这里。泸洺没有迟疑,将陵光收回到背后,抱住安娜的身体,钻进了一条不易被发现的小巷中。

许多年前,泸洺曾亲手埋葬了那个最先个告诉他“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的人。

那个打碎了他的幻想,却又让他活得更加真实的人。

那是泸洺唯一埋葬过的人,他最大的罪过,最大的梦魇。

“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是确实让我觉得有一点心安。”泸洺曾这样解释过自己的行为。

可是,他真的心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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