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老祖宗又说了别的话,只因着是有幼章在身边,葛思珉答得适可而止,葛老太太亦看出,见幼章只低头,饭量不大,遂说,“宁丫头,你不用拘束,方才不是与我说起过你的三叔公么,现下他来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幼章心里叫苦,只略略抬头,以笑掩饰,老祖宗说,“不用如此在理的,旁人家饭桌上是有食不言、露不齿的规矩,但在他面前,我们都不用,他本是个不重礼数的人,讲究了才叫他奇怪。”

葛思珉亦是轻轻一笑,青年浑厚嗓音,有香缠绕,听来亲切温厚,“是你破了这个先例,我一般席上持箸从没有这个道理,你说得倒见得全是我的错了。”

“我是不想这样做,只是不是饭上与你说上两句,还得等到什么时候,恐怕人老归西也不能与我这三儿子交句真心话罢。”

葛思珉自知理亏,便不再说话。

幼章心里压下的慌张方才是下去了几分,只见得他二人交谈,葛三爷也全然不提她人前遇到过他的事,心里敬佩葛三爷是明白人,哪知老祖宗又在说话,“你是个好名声,我们宁丫头来时还说了你两句,说是个不居其薄,不居其华的洒脱人,原来你还有这样的心境,我第一次见,品没品出来,看来你在外头耍得一手好戏。”

幼章心一提,心静地都能感受到对面的葛三爷似乎停了手里的筷子,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一眼,这一看,见着葛三爷正在注视她,这样的眼神,讳莫如深,深有刻痕的面容不光是岁月的沉淀,稳重有别府中一二男子,看去像是个温和谦重的良善人,但眼睛里的光泽竟比父亲错事望她时还要深重威严,没个准则,心中百千念头回想,不好,恐要出事,门外正一声轰响,当下吓得在手的筷子落到了陶青梅络碗上,清脆两声,滚到了桌檐。

说时巧,门外一棵古时老树因先前雷声劈破了枝,摇摇欲坠,突然落了下来,也吓了守门的几个丫头一大跳。

门外传来声音,老祖宗出声询问,时儿进来说,“回老祖宗的话,是一枝烂枝落了地,叫人扫去,也没砸着个人,不怎的碍事。”

老祖宗不怎的迷信,但心里担忧这好端端的落枝到底是个怎样怔状,话未说出,见这面前三子沉沉笑意,声线不断,“古有玄德孟德梅园煮酒论英雄,刘备掉筷有此因掩饰,可惜我却不是孟德之子,才智比上不足,你我二人只初次相见,我不曾难为过你,你怎的就被我吓得到了这个地步。”

这一番打岔,叫葛老太太呸了他一声,“老三是长脸了,我只说宁丫头夸了你两句,你就说她被你神思吓着,不是笑话么?”又对幼章说,“你吃你的菜,大底南人嗜咸,北人嗜甘,鱼蟹加糖蜜,盖便于北俗也,你吃不惯这里的风味,一时未适应我倒理解。索性门外的枝头叫人扫了去,只我这一处,出门别处也不会拦了你的路的。”

“哎。”

幼章一颗心提了两瓣,明白了葛三爷的意思,忽的镇定了下来,吃了两口燕丝鸡,斟酌着才说,“甘咸我皆能食,方才怔去是在思量,三叔公既为道家人,只如何能吃得这些荤菜,看了面容,不甚其解,才迟迟有疑的。”

老祖宗笑,“什么道家人,他自己封的名号,荤素能食,说是斋菜,还见不得他能动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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