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惠,十五贯并三百二十文,余下五贯二百八十文到货再结。”那汉子拿着一张签纸笑道。

“诺,收着”光头奎在钱袋里摸出五两三钱银子,又算了二十枚铜钱递了过去。

那汉子收了银钱,看了看底铸,确认了真伪之后眼眉都笑出花来,连忙递上签纸,说道:“小爷,你看一下,这数目可有差错。”

这签纸一类东西也是张念闵上岸之后才接触的,算是古代一种另类的合同,各商户提前请人写明了各种类的物品、银钱、日期等文字,要用的时候仅需填上简单的数字,然后再按上手印就可以了,这对于大字不识的商户来说无疑极为方便,金玉坊每件首饰都有一张签纸。

当然这也不便宜,据张念闵了解,金玉坊这种批量请人来写的每张也要五文钱,若是零散来买,想必更贵,不是大单子是绝然不舍的拿出来用的。

那签纸上已经写明了所需农具的数量名目,还有交货时间,张念闵细细看了一遍,递将回去。

“没问题。”

“好嘞”那汉子应了一声,拿出红泥,当着两人的面,按上了红押。

“对了”张念闵装作不经意的提起:“你这平日里都打造些什么兵器?南边铁差,倒是没见过什么好兵刃。”

那汉子眼睛一亮,兵器的利润可比农具要高得多,只不过豪门大族看不上他们这些寻常把式,普通人也用不着,所以墙上挂着的武器都是未开封的毛胚,盖因一年也卖不了几把。

“小爷可是府上看家护院需要些家伙么?”他问道

“小爷,可不是我吹牛,我们曾记老字号,以前为军务府打过兵刃,那手艺,可是监军大人都曾赞过,您问起这个,那是找对人了!这兴化县,就没人比咱们还过硬的!”

“是么?可都能打些什么刀?”张念闵闻言一笑,饶有兴趣的问道。

“只看小爷要些什么,小号犹善腰刀,阿昌,短剑一类兵刃,但是其他的也能打,只需说明白长宽形制,都不在话下。”或许是真有些本事,这汉子说起自家刀来颇为眉飞色舞。

“腰刀、阿昌都是常见兵刃,没什么稀奇的。”张念闵假装脸色不悦的说道。

“我这身边的和尚,走南闯北见过许多世面,听他说真正与人争斗,还是朴刀最为厉害,怎么却不见你提”

有明一朝严禁长兵、远程武器及甲胄,对于短兵之类的兵器却较为宽松,这也是为什么海匪一类犹善朴刀的原因,不是因为多好,是因为像苗刀,长枪一类的兵刃根本买不到,反而是朴刀这种短刀,价钱足够的话还是有人愿意打造,加装长柄之后,却要比那些寻常腰刀长上半米,一寸长一寸强,这半米,够要人命了。

“这...”那汉子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不瞒小爷所说,这朴刀原也不是什么难造之物,早年小号也打过不少,只不过这些年朝廷管得严,都给禁掉了。”

光头奎闻言出声说道:“兀那汉子,却莫诓你奎爷,朝廷严禁兵刃不得超过三尺三,这朴刀不过二尺七八,犯的是谁家禁令了,我年前行走泉州,仍见不少。”

那汉子苦笑着道:“这位爷暂请息怒,却不是我诓你。”

“小号世代匠户,自然知道朴刀不在禁兵之列,只是这些年倭患俞烈,咱们这边多受其扰,前两年,莆田千户大人剿了一伙海匪,清点兵刃时候朴刀十有八九都多见砂孔,一看就知道是本地铁打造,气得老大人直接把刀摔在了地上。

自此以后,我们这些匠户虽然打造兵刃,但这朴刀,却是不打了。”

“原来如此”张念闵暗自有些失落,旋即又释怀,本来就临时起意,问上一问,也没抱有多大希望:“县官不如现管,是这个理”

说罢,把桌上的签纸拿起来递给光头奎。

“小爷能理解,那是最好了,日后若有什么想打造的短兵,只管来找小号便是。”那汉子见他并不介怀,出言说道。

光头奎收起了签纸,张念闵起身拱了拱手:“好,就先如此,农具麻烦店家了,东西准备好了往前林村张府送去便可,我还有事在身,告辞了。”

“小爷慢走”那汉子连忙起身相送财神爷出门,直到驴车行驶起来才走回去。

身后的尾巴一直远远吊着,此刻看到他们走了也跟了上去,直到两人出了城门,那人才停下。

“晦气,这两人居然住在城外”那杨五啐了口唾沫在地上。

跟了这么半天,这看到两人去过了一个赌场还有铁匠铺买些什么,别的,就一概不知了,这样回去禀报,别说赏银没有,怕是还要挨老爷一顿臭骂。

赌场是没必要去了,人家也不搭理自个,不若去曾记铁匠铺问一问,他乃杨登的贴身小厮,随他执行过许多公务,尤其是捕头这一职务与刀兵之类凶器颇多关联,这铁匠铺倒是不敢招惹他。

此时太阳偏斜,杨五想了想,还是转头往西南角的曾记老字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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