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小僧追来了!”
他就还像以前那般走着、打听着,却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声,顿时又气又惊,之后便直接撒腿朝前跑,直到跑出镇子才又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正在追赶的和尚脸上又青又紫,还肿着呢,血痂也有不少,满是补丁的僧衣也多了几个破洞,不在干洁了,气息也有些散乱。
他竟起了恻隐惭愧之心。
但一日后,他的恻隐惭愧之心终于变成了狗屁,全堵在了脑门中,因为那和尚在追赶他时又开始念经了,还附带讲解!气得他对着不还手的和尚又是一阵胖揍。
……
日复一日,渐渐月余了,许平安始终直着腰了,他知道有人会追来。
而且许平安多次旁敲侧击,想要问出和尚对自己的企图,却一无所得。
许平安还试过与和尚平和相处,但和尚只要在身边就一刻不停地劝自己学佛、出家,如果假装答应和尚,和尚便开始讲经,还要为许平安剃度;不答应和尚,也还是讲经,来来回回怎么都是念经。
日子便这样过着,他们一起在陡峭的山间攀爬,在静谧的野外生火酣睡,在夜晚的冷清小巷之中细数着万家灯火。
期间许平安还与和尚定了个君子之约。
其实是许平安不忍心殴打和尚,又实在忍受不了和尚念经,便对和尚说:“按照规律,每过三天我该打你一顿,但为了不消我的福源,也让你少受皮肉苦,每过三天你就停在原地,两天后再追来,权当我狠狠地打了你,这样我好歹能清净两天。”
和尚答应了,不知是因为那句“消我福源”,还是因为那句“权当我狠狠地打了你”。
其实他们也有过正常的交谈,其中一次,和尚突然说:“对了施主,你莫要养育道花啊!”
不能养育道花?恩,其实我是炼花人。
许平安回道:“佛还说不能养育道花了?我是想花的,而且我身上就有一颗花种,只不过……我现下没精血养。”
和尚道:“不可啊!养花之道是个大坑,坑害世间万万人!”
许平安只当和尚在犯傻,不再接话。
还有一次,许平安看到了和尚的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人名,最顶上的是江王与绫姬。
江王与绫姬可是能宰割一国的人物,毕竟养个花都要动用国家之力……许平安突然好奇,和尚的这小册子上记着他们的做什么?
许平安就问:“这是什么?”
和尚答:“小僧曾发愿,愿世间太平,百姓安乐。这小册子上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看名字施主或许不解,但听这些人的绰号施主就明白了。”
和尚指着册子上的名字续道:“这人是练血魔,这人是阴阳花主,后几页还有所在地很远的,比如那食人鬼……”
食人鬼这绰号倒是挺恶毒的。
许平安跟着看了几眼,说:“你记他们的名字又怎样?”
和尚神色突然肃穆,说:“捉了,醒悟柱上千日盘。”
醒悟柱三字一出口,顿时听的许平安心中一凛。
又月余,这一日是约定的日子,和尚叹着气立在原地念经,许平安面带微笑地随意找了个方向行去。
时值午后,天有些昏暗,许平安走了许久有些犯困,他餐风露宿已久,就在城外一堆茂盛的灌木丛后睡去了。
天有些晚了,风有些凉,吹得植叶打颤。
灌木丛前突然有黄莺般悦耳的女声响起:“红姐你这次天京之行发现什么好玩的?”
而后是浑厚的男声:“绮妹你这可就不对了,红姐这次远赴千万里,跨过厚土国,去了洛水国的天京拜访了数个大人物,一心为咱们清世会与大势力搭桥牵线,哪有心思游玩?要知如今江王在位一天,百姓便要受苦一日,咱们怎能有一丝的懈怠?”
另一女声,应该是那红姐:“好了,说正事,这次洛水国天京之行可谓是大有收获,那凤凰阁的离大长老可是松口了……”
许平安醒来后转瞬间便听到那谈话声,其中充斥着“机密”、“万万不可泄露”等词汇。
起身就走的话,定然会被发现,许平安想了想就继续躺在地上,无心的听着那些人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不久后,那灌木丛另一边的一伙人似乎谈完了正事,可语气依然雀跃。
那红姐的声音响起:“这次洛水国天京之行,可谓是大阔眼界,比如那恶人许平安,手段当真是残忍无比。”
这闲谈的一句话瞬间让许平安无神的双目变得灼人,他刚刚虽没用心听,但也知道这一伙好似两三人去了那什么天京,此时闲谈,自然是要炫耀。
却提到了他。
又传来之前那悦耳、语气顽皮的女声道:“恶人许平安?好霸气的名字,是不是别人平不平安,都要他准许的意思?对了,他怎么残忍?”
那一开始正气凌然的男声也炫耀:“怎么残忍?生食幼童,炼化其骨肉以增长修为,在洛水国号称食人鬼,这算不算残忍?”
“而且那可是洛水国的天京,距离咱们江国千万里,中间还隔着厚土国,占地广袤无边,咱们江国跟洛水国一比,可谓是穷乡僻壤了。”
那顽皮女声:“洛水国天京的食人鬼?生食幼童?他为什么不找口大鼎,洒些佐料煮熟,或者油炸?还可以再配上几壶好酒……难道他都已经试过了,最终竟还是喜欢原味的?大国连恶人也是怪的。”
顽皮女声之后寂静了片刻,随后男声传来:“绮妹你……果然才思敏捷,那许平安作恶多端,定然是都试过了。只是两年前他终于因为肆无忌惮,被多人指控后竟亲口承认,只不过最终还是被他逃了。”
那男声续道:“但最近,不仅洛水国天京传出了食人鬼的消息,甚至……咱们清世会的圣虎堂兄弟们还在天京巧合地捉到了一个食人鬼的手下,这人被拷打逼供后透露,食人鬼应该就在咱们江国。”
“只要咱们天凤堂在江国内搜寻捉拿到了食人鬼许平安,定然被天京多方势力看好,对咱们清世会大大有利,斩杀江王与绫姬的事也能更近一步。”
那顽皮女声:“那食人鬼居然跑路跑了这么远?从洛水国来到咱们江国?对了,咱们堂的兄弟们可不知道那食人鬼许平安长什么模样?太难抓了吧?”
男声:“那食人鬼右小臂上有九条竖纹,是天生胎记,很多人都看到过,咱们可以依此辨认。而且圣虎堂那边已经做好了食人鬼许平安的画像,最多五天后就传来了。”
顽皮女声:“对对对,等捉了食人鬼,在杀他之前要问问,他生食幼童前,会不会清洗那些幼童的肠子?”
之后便是大笑声了,可灌木丛后的许平安却笑不出来。
自己……自己应该是会洗肠子的,应该,应该!
他的右小臂上确实有着九条竖纹,他也确实叫做许平安……一切都与食人鬼重合,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应该就是食人鬼了,在寻找九轮塔的路上,也一直在寻找记忆,如今终于揭开了一角,却……
他感到委屈,那清蒸的、油炸的、原味的,他可都忘了是什么味道,但饭钱却要他来付!他又感到愤怒,为了增长修为,他以前竟然生食幼童,还有个食人鬼的名号,世间千百万条路,怎偏走了这条没有人性的路?要是被父母知道,他们该多伤心?
要是被小婵知道……
不能自抑的委屈、愤怒与不知如何自处的茫然,使得他心中好似被人塞了一块石头——堵得慌、闷的慌、恨的慌、怕的慌。
良久,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心想:“那天京极有可能是我的家乡,就算我是食人鬼,那里有很多想要我偿命的人,但这一趟也必须要走……只希望父母不要被我连累。”
恍惚间,他又突然觉得食人鬼这名字有些熟悉,好似早在哪里听过了?
是哪里听过?
他想到了和尚,想到了和尚手中的那个小册子,想到了醒悟柱上千日盘。
万千滋味使得他有些愤恨自己,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只是他的指头中途碰到了植叶,发出了轻微响声,顿时使得灌木丛另一边立时寂静。
灌木丛这边的一伙人中也是有修仙者的,虽未搜查,但竟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那刚刚说的机密大事……
他们顿时同声大喝:“是谁!出来!”
这群人大喝出声后胆子便壮了,他们毕竟人多,而且基本都带着道花,于是便打起歪主意了:“这搜查食人鬼可需要不少弟兄出力、甚至奉献生命,如今正好来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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