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为国的林老侯爷硬生生隐忍了所有酸楚,领了圣旨,回了府。
待听得屋里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咳嗽声,云绾要抬进屋子里的脚步顿了片刻。
江子衿道:“挽袖,怎么了?”
云绾抿了抿唇,道:“你们做的不对。”
江子衿听出云绾责备,无奈道:“挽袖你应该要知轻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皇上下次决策已是最好结局。”
云绾讽讽一笑:“死前不得加功进爵不说,死后连其风光大葬,死的其所都不可以,真真是寒了林老侯爷的心。也难怪他老人家一夜便不行了,换做任何人,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晚年凄凉的事落到谁头上没当场被气死都算好的了。”
想到北疆最后一刻林淮阳落的泪,挽袖的不舍。如今林老侯爷因自家儿子死去,快要病逝,她不由得对江子衿和君莫笑又厌恶上三分。
面对云绾的指责,事实在前,江子衿也找不到一句话反驳。这种在不知情眼里风光无限,正直之事,内幕晓得后竟是如此肮脏,有时间半夜无眠,他也时常在想做的对错是否。
事情已经发生,无论懊悔与否,尘埃落定,说什么都是为时已晚。
他无奈道:“挽袖你且进去吧,这个时辰皇上还未来,侯爷特意提了你的名字说想看看你,你且好好陪陪他老人家,走完最后一程。”
“你……”看了眼江子衿,犹豫片刻,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抬脚推门而入。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林老侯爷,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淡淡的檀香掩住了浓烈的药味,纸窗边那束开的极好,经过精心修剪和照顾的玉兰花倒是好看,呈现出不同于林府一派死气,而是春色无边,生命力迸发的味道。
云绾步子很轻,绕过屏风待到林老侯爷床边,林老侯爷紧闭的眉眼便睁开了。
浑浊的眉眼毫无精神,缓缓,缓缓看了云绾一眼:“你来了。”
声音嘶哑不堪,接着便是一阵剧烈咳嗽,蜷缩在被褥下的身躯佝偻起来。
这般模样,何看的出这时一个不过才有四十多岁的男子。满额头的皱纹,过于苍白的脸颊,嘴唇,和一双死气沉沉的眸子,莫说四十,七十也有了。
云绾心里一痛,她知道这是挽袖未去的一缕孤魂所感触到的,毕竟在挽袖从小无父无母多年后,林家父子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给过她温暖,家被保怀的那种期望。
低声应下,云绾道:“屋里也没人服侍,侯爷你也不留个丫鬟好生照顾着。”
“人老了喜静,多了个人反而觉得吵了。”林老侯爷摇了摇头,露出的手指指了指床沿,云绾依着坐下。
林老侯爷便用那双半沉睡,半清醒的眸看她,淡黄色的瞳孔也不知是因看了久而酸涩,还是想到何事,竟是渐渐失了焦虑。在看她,又好似透过她在看别的人或物。
云绾摸了把自己的脸,道:“侯爷,挽袖脸上可沾了什么东西吗?”
林老侯爷松了松指间,动了下嘴角道:“没,五年没见,挽袖变漂亮多了,稚嫩少了几分,多了点果敢秀气。”
闭了下眼,头歪在床铺内侧一边。云绾隐约听到一声鼻鼾,接着便看到林老侯爷转过头来,眼眶却是红的,笑道:“淮阳若是能回来,五年了,个子一定蹿的老高,说不定都要超过他大哥了。挽袖,你说是不是。”
云绾抿了抿唇,配合的点头道:“北疆江眠小侯爷个子便长了许多,人也俊郎了几分,和老侯爷您越发相似了。”
“是吗,我家淮阳和我像,定是个丰神俊朗的好男儿。”林老侯爷微微扯了笑:“本想着将挽袖你嫁给淮阳的,总归你俩从小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正阳那臭脾气也就挽袖你能受得住。我也看的出淮阳心里有你。他这孩子从不会隐藏心事,喜欢谁,厌恶谁永远都写在脸上。”
“可惜啊。挽袖你只是将淮阳当朋友,当兄弟。”
说着林老侯爷咳嗽了两声,脸色又白了几分。他也知自己命数不多了,便将多年一直未说的话说了个干净。
“挽袖你及笄之礼那年,淮阳送你的莲花碧玉水簪,那并非是普通无常和簪子,而是我们林家祖上传下来将来给未来儿媳妇用的。”
“这些,正阳并未给你说过吧。”
云绾摇摇头。记忆里挽袖不怎么喜簪子首饰女子用的东西,及笄之礼那年的的确确是收过很多礼物,毕竟当时已是镇国将军,除去巴结她的人不说,这些个至亲好友送来的便堆满了整整一间房子。隐约记得是有那么个簪子,当时挽袖未多想便同那些礼物一同放在了自家仓库里,一直没动过,如今还在不在莫说她,挽袖本人约摸也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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