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下来白花花的东西,漫漫扬扬的,就像是东北老家的雪。
陆元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费力地张开嘴,伸出舌头,想舔一舔雪花的味道。
从上海退下来刚刚才一个多月,鬼子的先头部队已经打到了中华门。
南京,也已经是危在旦夕。
“下雪了?”
等了半天也没尝到雪花的清凉,陆元甲望着天,自言自语道。
“是鬼子的传单。”身边的弟兄说。
一张传单落在了脚边,陆元甲抓起插在土里的工兵铲,抡圆了,朝着那张传单砍了过去,就像是砍向鬼子的脑袋。
外边又想起了轰隆隆的声响,鬼子的坦克又上来了。
到了下午,中华门失守,陆元甲接到了撤退的命令。
从中华门到江边的路上,除了丢盔卸甲的士兵,就是哭天抢地的老百姓。陆元甲想起了老家,鬼子进了县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亲人们都葬身火海,他只身一人逃了出来。
现在,他已经是一名军人,手里拿着枪,尚且如丧家之犬一般,望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陆元甲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从中华门阵地撤下来以后,陆元甲就再也没看到一个特务连的熟面孔。他混杂在七零八落的队伍里,跌跌撞撞地赶到了下关码头,远远就望见辎重营的船只已经驶入了江心,青天白日旗在冬日的江雾中越来越远。
从长江入海口的方向,隐隐约约又驶过来几艘船。
“长官,那是不是咱们的船?看样子,一会儿就能过来了……”
身边一位头上裹着厚厚纱布的士兵,用沾满血污的手,兴奋地指着远处,声音嘶哑地叫道。
陆元甲眯着眼睛,拿起胸前的望远镜,映入眼帘的却是刺眼的膏药旗。
长江马上就要被鬼子封锁了,过江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天色很快就要黑下来了,陆元甲放下望远镜,望着下关码头乱哄哄的人群,心里一阵凄惶。
“别等了,那边过来的船是鬼子的……”
陆元甲对着身边的几个士兵低声说道,然后,转身向码头外边挤去。
人群还在不断地朝下关码头拥,陆元甲逆着人流走起来很费劲,索性就下了大路,钻进了路边的树林,贴着树林边的野路,往城里的方向疾奔。
江过不去,等鬼子一会儿扑上来,江边的军人都得遭殃。可是,大家都盼望着奇迹能出现,劝谁走,谁都不愿意。
陆元甲不想在那里等死,最危险的地方也许是最安全的。他想回到城里面找个角落隐藏起来,等城里安定下来再想办法出去。
果然,离城越近反而越安静了,军事人员都已经撤走,城里面留下来的都是走不动或者不想走的老百姓。没了抵抗,鬼子自然也就折腾不出啥大动静了。
快到城边的时候,陆元甲脱下了满是血污的军装,和步枪、望远镜一起埋在了一颗树下。掂量着手里的工兵铲,心里犯了犹豫,思忖再三,他还是狠了狠心,把工兵铲拎在了手上。
从一处被炮火轰开的城墙豁口处,陆元甲溜进了城。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走了一段路,远远听见了轰隆隆的坦克声,还有鬼子叽里呱啦的讲话声。
趁着渐起的夜色,陆元甲钻进了一座被炸得有些面目全非的三层小楼,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准备先藏在这里歇歇脚。
刚要蹲下身,陆元甲本能地觉察到屋子里似乎还有一个人,正在暗处紧紧盯着自己。在特务连这些年,没少干出生入死的危险勾当,陆元甲练就了一种极强的自我警觉本能,能够很快发现周边潜在的风险。
陆元甲握紧手里的工兵铲,缓缓地把身子倚在一处墙角,静静地观察着四周。
坦克在楼前的街道上开了过去,陆元甲甚至闻到了汽油的味道。尾随在坦克后边的鬼子叫喊着,漫无目的地朝着马路两边的楼房放着冷枪。
刚到别人家的地盘,还是首都,估计鬼子们的心里也有点发毛。
一颗子弹飞进来了陆元甲藏身的楼房,钻进墙壁时,发出了尖锐的啾啾声。紧靠墙壁的一个大衣柜也跟着抖动了起来。陆元甲握着工兵铲,贴着墙壁,慢慢靠近了那个大衣柜。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