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夕轻笑道：“那我就姑且自作多情的以为我是例外。”　　　　秦歌没有说话，她侧头望着外面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眼睛有些发涩，为何他们会变成现在的模样？纵然她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有苦难言，纵然再给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也会坚持原来的决定，但她确实一次又一次辜负了他。　　　　仔细想想，迟到三年的解释确实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们之间本也没有什么误会，阴差阳错，时光弄人。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便睡着了，重新筹备新的工作室诸事繁杂，新书签售连日奔波，加之故人重逢，她一直用所有的精力维持着表面大方得体的笑容，其实她远没有那么生气勃勃也没有那么坦然自若。　　　　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身上的外套因为她的动作掉了下去，秦歌阖目浅眠，听到声响揉了揉额心，声音有些暗沉低哑，“醒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借着路灯的光芒隐约可以看到他眉目之间有些倦怠，“我先上去了，你早点回去休息，路上开车小心。”　　　　“林夕。”　　　　她开车门的手一顿回头望向他，那双眼睛中似乎压抑了太多情绪，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良久他才道：“改日我带你去见陆叔叔。”　　　　她身体打小便不太好，肠胃尤甚，秦歌当初为了给她调理身体可谓费尽心思，按照陆建平的嘱咐必定亲自熬中药然后亲眼看着她喝完方才作罢，下厨做饭也是迎合着她的口味荤素搭配，每每看他那样高傲的人认真对着菜谱研究菜式心里总会一阵柔软。　　　　谢谢两个字在嘴边转了转最后只应了声好，她知他大概不喜欢那两个字。　　　　次日林夕在工作室送走高太太，对着夏愉强调工艺要求，“先打版做坯样，等高太太试穿之后再继续做，放量大一些，她不喜欢太贴身。”　　　　夏愉点了点头，“凤穿牡丹嫁衣还要不要做云头？”　　　　“用上次龙凤呈祥的版。”林夕看到小秘书把齐胸襦裙拿了过来道，“下午把立领长襟子发出去手绘玉兰花，工期十五天。　　　　摄影师到了吗？先把新款汉服的细节平铺图拍一下发个图透。”　　　　“差不多快到了，我打电话问问。”　　　　自打苏然进门便看到她忙得像个陀螺一般团团转，喝水的工夫终于有时间同她说话，“我先帮你做妆发？”　　　　“今天周六，你这样奴役员工真的好么？”　　　　林夕拿过首饰盒，檀木梳还有一些假发包帮她盘发，“周一我去签售会，她们补休。”　　　　苏然伸出手指挑了挑她的下巴，“宝贝，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脸色这么差，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哪有那么夸张。”　　　　虽然林夕总是笑语嫣然，但苏然感觉这三年绝非她讲述的那般云淡风轻，那双眼睛中盛满了很多她看不明白的东西，无端让人心里难受，安静下来不说话的时候她沉默的近乎木然。　　　　她不习惯依赖任何人，想要的东西会固执的自己去得到，想做的事情也会执拗的自己去摸索，以至于锻炼出来了她现在的无所不能百毒不侵，任何变故一旦发生在林夕身上都会如泥牛入海化为一缕清淡的风。　　　　“你真是让我操碎了心，还有追男朋友是那样追的吗？他说没时间，你就说再联系，他都把你送到你家楼下了，你这个榆木疙瘩竟然让他路上开车小心，不是应该请他去楼上坐坐吗？　　　　你写那么多小说白写了？”　　　　林夕道：“理论和实践是不一样的，再说我又没有经验。”　　　　苏然摇头道：“你要现在变成情场老手，秦歌估计要气晕过去。　　　　他身边女人是不少，可从没见他对哪一个上心过，整天就知道忙忙忙，若说他心里已经把你放下了，我们可都是不信的。”　　　　她按住苏然不安分的头，认真的编着麻花辫，“其实我回来只是想看一看他，如果他还喜欢我，我想重新去争取一次，如果他喜欢上了别的女孩我也会祝他幸福。”　　　　苏然唯恐她打退堂鼓，赶忙道：“你要是把我们学生时代的男神推给别的女人我就和你绝交！”　　　　林夕道：“离开他我才知道在他身边我是活得最自在的，无论我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周全妥帖，都不像他了。　　　　甚至于结婚成家这个问题他都差点做个PPT郑重其事的给我分析种种利弊，他把宝宝的教育问题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想到我会离开他。”　　　　苏然道：“后悔了？”　　　　她笑笑，用黑发夹固定假发包，手法利落，“小玄子离开的时候整整一年我浑浑噩噩，自欺欺人才能勉强接受因为我间接导致他离世的残酷现实，爸妈一度感觉他们也要失去一个女儿，那时是陈皓陪着我走出来的，我欠了他很多很多，总要还的。　　　　秦歌没有了我会活得很好，而他当时一个人躺在医院里无依无靠，他没有一个同秦歌一般圆满的家庭，疼爱他的父母，我不能置之不理。”　　　　“那陈皓在你心中是什么位置呢？”　　　　“同果冻，土豆一样的亲人。”她顺着发簪上的流苏认真道，“我有我的原则，这三年我与陈皓没有发生任何其他关系。”　　　　这话说出来多少令人匪夷所思，在现在这个社会爱情成了速食快餐，无情有欲也会在肉体上牵扯不清，何况两人朝夕相对，陈皓对林夕的感情丝毫不逊于秦歌，她信未必别人会信，包括秦歌。　　　　这是林夕对于这三年解释过的最长的一段话，看似一切有理有据，蹉跎了三年，中间过往她缄口不提。　　　　苏然还欲说什么，摄影师和化妆师一块走了进来，夏愉与小秘书按照林夕的想法在一旁布景，她把发簪一一插入苏然的发髻，左右端详和化妆师嘱咐用她特意准备给孕妇的化妆品，又恢复了惯有理智淡然的模样。　　　　看着与摄影师交流拍摄细节的林夕，苏然有一瞬间错觉仿佛看到了工作中的秦歌，有时候他俩之间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牵系，很奇妙。　　　　拍摄很顺利，苏然怀孕三个月并不显怀，红衣齐胸襦裙搭配仿点翠发簪有种说不出来的惊艳，“怎么样？苏大美女一直颜值在线。”　　　　苏然满意道：“比我拍的婚纱照还要好看，给我好好修一修，回头我要做成相册，以后我可以给你当御用模特，亲情价，多划算。”　　　　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林夕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着苏然道：“秦歌。”　　　　“快接，乖，好好表现。”　　　　她转到屏风后去接电话，“秦歌？”　　　　“周二有没有时间来趟医院，我和陆叔叔约了看诊时间。”　　　　“可以。”林夕的手指无规律敲打着桌面，“周一晚上和苏然，果冻他们一块聚会，你要不要一起？”　　　　他似乎在忙别的事情，依稀可以听到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唯恐他拒绝，补充道：“周一我在S大有新书签售会，他们要给我庆祝，秦医生给个面子好不好？”　　　　敲打键盘的声音止了，“礼尚往来，我应该回请你一顿饭。”　　　　“嗯？”　　　　“周一中午吃饭时再谈。”　　　　……　　　　S大，百年学府，历史底蕴浓厚，此时正值樱花盛放，玉兰初绽，来来往往有不少人拍照合影，签了一个小时的签名老实说手腕还真有些酸。　　　　“七弦大大，我好喜欢你的，你出的每一本书我都有买。”　　　　林夕笑着在扉页签名，“谢谢你的喜欢。”　　　　后面一个身穿汉服的鹅蛋脸女孩抱着新书往前探头，脸颊绯红，有些激动，待前面的女生走后眉眼弯弯的把书递给她道：“七七，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从你写第一本小说开始我就一直在追，每次都第一个留言，被你翻牌子时我好开心的。　　　　我都喜欢你五年了，你能不能和我合个影？”　　　　林夕不确定的问道：“芸豆炒肉丝？”　　　　“哇，七七，你记得我啊。”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留言鼓励。”　　　　林夕和她合影留念，她激动的有些结结巴巴道：“七七，你本人好漂亮。”　　　　签名签的差不多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新书递到她的面前，衬衫上的袖扣有些熟悉，她抬眸，秦歌穿着黑色风衣，白衬衫，对她笑了笑。　　　　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眉目俊朗，身姿颀长，她看着封面上的书名《海底月是天上月》，翻开书在空白处写了一行字，“眼前人是心上人。”　　　　他拿起书看了看挑了挑眉，林夕轻咳一声道：“我知道我写得字没你写的好看。”　　　　秦歌道：“这是送给我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