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一条黑影悄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卧云楼的屋檐,片刻之后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一张纸条也出现在了薛宝钗的枕头下。  而此时,刚用完膳的薛宝钗正陪同薛母一起整理端午要送去亲朋好友的节礼。端午佳节,这一日家家户户临水宴宾,踏青郊游,有女儿的人家最是热闹,因为这一天是今年各家闺秀第一个可名正言顺的邀请手帕交来家聚会的日子。这一日这些平日里恪守女则的闺秀可以尽情玩耍,曲水流觞,击鼓传花,放风筝,斗草,比试文采,即便是兴致突来想要一同出游,各家长辈也决不会反对。当然也是各家的侍卫家丁神经紧绷的一天,许多拐子,骗子还有不安份的登徒子也都会挑在这一天行些不轨之事。而离得较远的亲朋则会把节礼准备好提前交给心腹的管事婆子送去,薛宝钗和薛母就是在准备这些。  “宝姐儿,你看给你姨母她们府上的节礼要不要再加十匹云锦?”薛母看着礼单犹豫道,“到底是国公府,应比别府更多些才是。”  薛宝钗闻言身体僵硬了一霎,母亲说的国公府就是贾府,姨母指的是王夫人。“娘,我们是以亲戚的身份送礼,又不是有求于人,送的太多落人口实,反倒不美。何况云锦厚重华贵,作为送给姑娘们的礼,也不合适啊,再说了,这天马上就要热起来了,云锦又不能做夏衣,送去了也只能白白的放在库里落灰。倒不如等到中秋时再加些上好的皮子一同送去。”  “对,对,是这么个理。还是宝姐儿想得周到。”薛母闻言舒展了眉头。想起前不久与姐姐的通信,心里又是一阵欣喜。薛母和王夫人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又是嫡亲的姐妹,十分要好。后来一个嫁进了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国公府,一个嫁给了富甲一方的皇商,两地分开了,书信往来却不曾断过。自己嫁进薛家五年才有了蟠哥儿,后来又有了宝姐儿,虽说当家的去得早,因着兄长得势倒也无人敢欺负她们娘仨。儿女不必提,蟠哥儿有些憨,却也没做过什么大错,宝姐儿又是个自幼懂事的,虽有那胎里带来的热度,幸而得了冷香丸的方子,这几年也很少犯病了。按照那一僧一道的说法,又找人打了个金项圈,刻了‘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个字。可巧了,姐姐王夫人的二小子偏偏生来有玉,上面正好也是八个字‘莫失莫忘,仙寿永昌’。这可不就是命里注定的缘份,为着打探姐姐的态度,她听从王妈妈的,故意在信上写了‘那给方子的人说,我们宝姐儿要挑个有玉的方可婚配’的话。结果前几天姐姐竟回信问我们能否到京城小住,这可真是心有灵犀了。只是这些天事情多,暂时把这些事放下了。今日给贾府备节礼,故又想起了此事,薛母忍不住笑出了声,看着面前因病消瘦却依旧精致漂亮的女儿,情不自禁的开口道“宝姐儿,等忙完了这些日子,我们随你舅舅一同到京城小住吧。”  薛宝钗闻言大吃一惊,她自然是知晓前世今年秋日上京的,可现如今才刚入夏,怎生就提起了。思索一回,就明白了,应当是因为舅舅在。自金陵到京城两千余里,路途漫长且有山水相阻,其中又有强人匪徒,是以前世她们一家是与押运粮草进京的官差一同上的路。而这一世,有舅舅在,自是不会顾虑这些。薛宝钗开口道“舅舅尚有职务在身,我们一同去会不会耽误舅舅的行程?路途又远······”  “娘只有些想念你姨母了,没什么的,不必那么认真。”见女儿反驳自己,薛母急忙道。“上次你姨母写信回来说要邀请我们去京城小住,我思量着,你哥哥继承了薛家以后也该和户部攀个交情什么的,你又要进京入选,也就没反对。这件事我会和你舅舅还有蟠哥儿商量的,你先做好进京的准备,别到时候来不及收拾忙手忙脚的。”薛宝钗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母女二人拟好乐礼单,交于了王妈妈去收拾。  因刚才提到了贾府,薛宝钗神色有些恍惚。贾宝玉,她前世的夫婿,那个本该与她相敬如宾,为她遮风挡雨,却风流多情带给她最深重苦难的人,最后,不,他并没有与她走到最后,他半路就逃了,猝不及防的从他们的命运中逃了,留下的只有落魄,欺辱,冷漠,讥讽和嘲笑交织而成的数不清犹如噩梦般的生活。她恨过,怨过,到现在却已记不清他的面容。反而是出嫁前在大观园与姐妹们一同度过的岁月,历历在目,现在想来那时虽也有过误会,有过吵闹,却是自己最后的欢乐时光。情绪抑郁,薛宝钗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这么给薛母请了安便回去了。  待歇下后,方发觉枕下有异物,悄悄地起了身拿到灯下去看。原来是默言送回的消息。今天下午,灵儿出去时,默言就跟了出去,既是为了打探消息跟踪与灵儿接头那人,也是为了保护灵儿的安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想必已经和舅舅禀报过了。看到上面所写的内容,薛宝钗松了口气,依着上面所言,舅舅已派人手暗中跟着,灵儿的妹妹也安然无恙。这会子默言已经照自己之前的吩咐去打探玉版的身世了。想起玉版,薛宝钗心中不免又是想起了在大观园中生活的那段时光,翻来覆去,半晌方睡着。  一个时辰前,城郊老城隍庙。自打城南凤凰山上修了座新的城隍庙后,这座本来就又小又旧的城隍庙便没什么人来拜了,早已成了乞丐们住的地方。不过一个月前,忽然来了一家子,也是流浪来的,将原本住在这里的乞丐尽数赶了去,乞丐们打不过,又不好报官,就不在来这里了。是以没人知道现在这城隍庙的桌子底下躲着个小丫头。这小丫头浑身脏兮兮,头发乱的好似个鸟窝,一双眼睛倒是又大又亮,此时正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躲在供案的下面。从后面传来一阵叫骂声,  “喝喝喝,就知道喝酒,也不出去找个正经活干,这黄汤不要钱啊,早晚有一天喝死你们这些讨债鬼。”  “别这么大火气,你还不是一样要靠我们兄弟俩养着”  “行了,大嫂子,干完这一票,咱兄弟就有钱了,别说酒,美人宅子也得任我们挑,哈哈哈,来接着喝。”  “美的你们,那小丫头呢?”  “不就在那里头睡觉吗,妈的,也不说出来帮爷捶个腿,死人一样。”  “你们可别闹得太过分,还要指望着这小丫头挣钱呢。也不知道什么来历,万一是什么大家的姑娘,回头有的受,”  “放心吧,人又不是我们绑的,查不到这来。那位大人说了,等到时候事办成了,不但这小丫头任我们先处置,还给我们一千两银子,一千两啊!”  “那也得有命花,真是,丫头,丫头!嘿,这小蹄子,哑巴啦,小贱人胆儿够······人呢?”  “不就在那么”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人呢?”  “这,这···不可能,刚才还在,···”  “刚才是什么时候?”  “中午的时候吧······”  “真是的,早告诉过你们不要喝酒,不要喝酒,这下好了·······”  “别他娘唠叨了,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找!”  “说得轻巧,中午丢的,指定跑远了,上哪去找啊?”  “沿着路找,老二你跟老三沿着北边那条泥路去找,我去西边那条路,婆姨,你就在这守着,若是大人来了,就说哥几个打猎去了不放心那丫头,就带上了她。”  “大哥,要不我们告诉那位大人吧······”  “想都别想,告诉了他,别说银子没了,以后我们就别想在道上混了。快点,趁那位大人没发现前把那小丫头找回来。”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小丫头也松了口气,原来这小丫头就是灵儿的妹妹敏儿,那日被人哄了从家带出来后就交给了庙里三兄弟看着。敏儿刚出生就没了娘,父兄贪婪又无能,全靠姐姐教养,正所谓没娘的孩子早当家,敏儿小小年纪就已经懂了事理。被人哄骗到此处后,也不哭也不闹,装作一副被吓傻的样子,整日就躲在隔间里的草堆上睡觉,久而久之那几个人也对她放松了警惕。今天中午那个大婶出去后,那三兄弟就开始喝酒,这几天的观察,敏儿也知道那三个人和爹,哥哥一样是酒鬼,有了酒就什么都不顾了。果然不一会儿,连那个本来值守的也开始喝了起来,看着无人看守的大门,敏儿心中逃跑的念头越来越盛,可身子几天没怎么动过,有些僵硬。悄悄捏了半天腿脚,一颗心快被兴奋和恐惧冲昏了,等到能动了,敏儿趁他们不注意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从窗缝里探出手轻轻拨动门栓。一下,两下······成功了。敏儿在心中欢呼一声,慢慢的推开小隔间的门,‘吱呀’古旧的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敏儿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过了一会儿却没人过来,隔窗望去,发现那几个人正喝的兴起,根本没注意这边的事。敏儿大大的松了口气,推开门,贴着墙慢慢走到已经塌了半边的神像边。正打算一鼓作气逃出去的敏儿忽然听到外面的伴着脚步声的咒骂声,只得快速的躲到了最近的供桌下面。  此时,听着外面乒乒乓乓的碗筷碰撞声,敏儿知道,这是那个大婶在收拾碗筷,耐心的等着,果然不一会就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且声音越来越小,声音停下了,椅子的吱呀声,哗哗的水声。庙的后院有一口井,一般都是在哪里洗碗。敏儿深呼吸了两下,轻轻掀起桌布,慢慢的爬了出来。四处张望,没有发现别人,快速的走到门口,又跑到了城隍面周围的林子里,躲到一棵大树下后,敏儿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又不敢多留,喘了两口气,就没命的朝着林子深处跑去。跑着跑着,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敏儿惊叫一声,躲闪不及,直接撞了上去,结果没有撞到人,反而因过度的紧张和惊吓再加上几日的饥饿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夜,金陵城内有许多人难以入眠。  王子腾接过暗卫奉上的的信,看完后随手伸到蜡烛上,任凭纸片燃烧卷曲随后丢到一旁,微微仰起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道:“干得不错,继续跟着,注意不要让人发觉了。至于那个小女孩---暂时把她安置万婆子那,好生看管。”  “大人,那小丫头一直缠着头领,说要跟头领学功夫”那人忍不住道。  王子腾闻言挑眉一笑,“那丫头倒也是机灵,先训着吧。”  “是。”  一阵风吹过,蜡烛熄灭,那暗卫也不见了踪影。黑暗中,王子腾的面容模糊不清,下意识摩挲着已经没有再挂着剑鞘的腰带,幽幽叹息:“要早日上京了。”  第二日,大片的乌云遮住了天空,明明是清晨,天地间却只见暮气沉沉,人的心也跟着一同沉着。不一会儿,大雨瓢泼而下。  “姑娘,太太说今个儿雨大,免了姑娘的安,怕姑娘不晓得,特差了奴婢前来说一声。”王妈妈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  薛宝钗打起精神笑着应道:“外边好大的雨,劳烦妈妈走这一遭。”  “可不是,那雨大的,把新开的魏紫都打下了,可把姑娘心疼坏了。”一旁的灵儿打趣道,将刚沏好的乌龙茶把青瓷盏装了递到王妈妈手中。“妈妈尝尝,这可是今年的新茶。”  王妈妈见茶色清润,香味扑鼻,其色稍红,笑道:“这莫不是铁观音,姑娘也太客气了,老奴可不敢喝这等好茶。”说着将茶盏往旁边推了推。  薛宝钗笑道:“我听闻妈妈素来节俭,果真如此。不过宝钗自幼由妈妈看着,这情分就与别个不同,何况这茶也并非铁观音,而是产自蜀地的冻顶乌龙,味道香醇,却并非我所喜,故此只留了几包,已使人分别送去给了母亲和舅舅,这一包是特特留给妈妈的,妈妈就莫要推辞了。”  王妈妈闻言心头只觉得暖洋洋:“这杯茶老奴就不推辞了,可那一包姑娘还是留着,送给友人或是留着招待客人都使得。老奴,嗨,大不了以后老奴就厚着脸皮多来姑娘这儿蹭茶喝。”  薛宝钗叹息:“既如此,倒也罢了。”王妈妈看着薛宝钗这几日越发清减,下巴都尖俏了不少,本来珠圆玉润的一张脸也只剩巴掌大小。有些不忍:“姑娘,这几日休息的可还好?”“不瞒妈妈,前几日都好,只是昨日,妈妈也知道,昨日似叶若秋都在,我见她们与灵儿,莺儿,处得都好,就是玉版,也与他们说的来,本是欢喜的,思量着她们二人既已回来了,又是恩人之后,以后只当姐妹处着便是。即便以后她们离去,也还有灵儿莺儿陪着我,只是玉版,唉~”  “姑娘,不瞒您说,老奴这些日子也在心烦这事。老奴可托人打听过了,那个卖玉版给大爷的可不是什么正经的人牙子,那是专门拐些标致小丫头找人专门训个四五年,或卖给人做小,或卖进青楼妓馆。更何况大爷看上的这个丫头不是还被另一家给看上了么,说不得就是个专门勾搭爷们儿的狐媚的主儿!姑娘,你可得离那丫头远着点。要不我去跟太太说说,反正这小丫头的来历不清不楚的,干脆发卖了出去,省的回头惹事端。”王妈妈愤然道。  薛宝钗哑然,没想到王妈妈竟是这么看待玉版的,想来前世也是如此才招了哥哥的不满,留在了金陵。不过王妈妈这些话倒也给薛宝钗提了个醒,玉版到底是哥哥买进来的,如何安置还是要哥哥说了算。看来自己要去找哥哥一趟了,薛宝钗暗自想着。嘴里答道:“瞧妈妈你,愣是把个呆头鹅说成了狐狸精。这几日玉版在我这里尽职尽责,老实本分,连奉承人都不会。妈妈想是多虑了。不过玉版倒真是天生的好模样,呆头呆脑的倒也是淳朴可爱,我见了也心生欢喜,更别提是哥哥他们。不过说起玉版的来历,灵儿”“奴婢在”“你把前些日子打听到的消息说与王妈妈听。”“是”,灵儿走到王妈妈身边轻声絮语。这内容自是薛宝钗告知灵儿的玉版的身世。默言不曾回来,不过薛宝钗是早就在前世便知晓了,让默言去查也不过是为了好过舅舅的探究,否则自己要如何解释自己早已知晓玉版身世的事。当然,自己也不会傻到什么都说,不过是说了些皮毛罢了。  王妈妈听罢灵儿的话,神情也从不以为然变成了眉头深锁,“姑娘,若真是如此,咱们还是早些将这玉版送出府去,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怕这是有人故意设的套。把好好的望族闺秀充作奴仆卖与咱家,怎么想都不对。虽则也有可能是一场意外,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她送出府吧。”  薛宝钗暗暗点头,不愧是王妈妈,这么快就想到了这里,不过自己可不是想要将玉版赶出府,倘若找到了他的亲生爹娘,固然是好的,若是找不到,玉版以后说不得要在薛宅长住了。要转变王妈妈对她的看法才是,薛宝钗思衬着:“王妈妈说的有理,我看着玉版虽有些呆,可骨子里就有一股不同于一般丫头的气质,出身想必不错,倘若我们能寻到她父母,让他们一家团圆岂不是既做了善事又解了善缘。倘若找不到,就干脆让母亲认了这个干女儿,我多个妹妹,既不亏待她,也能免了他人的圈套。”  “姑娘这个主意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可以说我们薛家开始是发现这小丫头来历不寻常,怕她误入泥沼才将其买下,又为她寻访家人,寻访不着,也可认了干亲,这么一来纵使那些有心之人想要设下圈套,也无缝可钻。好啊,好办法。”王妈妈认同的点头。  薛宝钗趁热打铁:“既然王妈妈也认同,那宜早不宜迟,母亲那里就拜托妈妈了,哥哥那里由我来当这个说客,可好?”王妈妈闻言,哭笑不得:“姑娘什么时候养成了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妈妈,宝钗只有一个哥哥,一直想要一个妹妹,这不,眼瞧着要有了,当然要越早越好。”王妈妈也不再多言,应下了,又吃了会子茶,方才离去。   用罢午膳,大雨渐渐停了下来,薛宝钗便差人送去了一封信,约薛蟠到花园假山旁的小亭子里一聚。薛蟠这些日子跟着王子腾亲自为他选的习武师傅练武,每日勤练不缀,寅时便起身扎马步,卯时方罢。上午读兵法,下午练拳法。一天到晚累的不行,到了晚上泡着脚,有时脚都没泡完就呼呼大睡了。听到薛宝钗找他去花园,还以为是去玩,高高兴兴的跟师傅请了假就去了。  雨后初霁,花瓣散落,泉水叮咚,天光水色加之姹紫嫣红,倒也自成一景。“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易安居士的如梦令果然传神。身后灵儿将食盒中的果子糕点一一摆放到亭中石桌上,笑:“要我说这位居士也是狂人,外面疾风骤雨,还有心思饮酒。”知晓了妹妹无恙之后,灵儿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薛宝钗笑道:“就是因为风雨正盛,才要饮酒啊。”二人说话间,薛蟠已是到了。  “什么酒不酒的,妹妹可是要饮酒?”薛蟠的大嗓门响起。  “没什么,在跟灵儿讲典故呢。”  说话间,灵儿已将果茶倒好,端到了薛蟠面前。薛蟠问着这茶有些果子的香气,不禁好奇端起一饮而尽,细细品味只觉得这茶酸酸甜甜,不似别的茶那般苦涩,不禁起了心思。“妹妹,这茶还有多少,给哥哥点呗。”  “知道哥哥会要,灵儿”从灵儿手中接过一包递给薛蟠“这里面有张方子,哥哥以后若是想喝,就叫小厮煮来喝便是。”薛蟠高兴地接过,“那就多谢妹妹美意了。”  “可不是姑娘的美意,大爷,您不知道,姑娘这些天既担心大爷不能坚持练武,又担心大爷练武时用力过猛伤了身子,故特地寻了个活血化瘀,温养脾脏的方子,又怕大爷不喜,还尝试着将这方子改良成了果子茶。可是好一阵辛苦呢,大爷可得好好谢谢我们家姑娘。”  “就你话多!”薛宝钗嗔道。  “这丫头说的是,我是该谢谢妹妹,这次是果子茶,上次若不是妹妹提醒,我也想不起来要去找舅舅借人。说起来,我本以为舅舅即便不会斥责我,也会不喜,没想到舅舅听闻我是想习武后居然高兴地亲自帮我挑人,我还是第一次见舅舅冲我点头,当时就把我吓得不轻。”薛蟠拍着胸脯,好似还心有余悸。  薛宝钗笑道:“那是舅舅想着哥哥好,舅舅自己就是武将,自然希望自己的子侄也是喜欢练武的。说到这个,我倒是替哥哥为难了。”  “为难,不为难。不就是起得早点吗,你哥哥我一身的力气,那一天的拳还不够我练的。没什么为难的。”  “哥哥,我说的不是这个。昨天我去向母亲请安时,母亲说,说是担心哥哥习武后性情会不好,于是想让我们随舅舅一同进京,待到舅舅上任离京,就直接住进姨母所在的荣国公府,让姨丈来教导哥哥。哥哥有所不知,我们的姨丈是个性格端方的人,又是儒生,最是瞧不惯子侄学问不济,更别说是舞刀弄枪了。”  “这是有些,呃······”薛蟠听罢面露犹疑。  “哥哥若是不信只管出去打听,妹妹所言可没半句虚言。”  “妹妹想哪里去了,我自然是相信妹妹的。”  “所以啊,等到时候,哥哥到底要如何自处,是习文还是练武,是随姨丈咬文嚼字,还偷偷的随师傅闻鸡起舞。”  薛蟠想想就觉得头疼,有一个舅舅本就压力不小,可学的是自己一直想学的武艺,倒也罢了,若真的跟着一个满口之乎者也的姨丈学什么四书五经,那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就没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总不能跟着舅舅去任上吧。”薛宝钗似乎不经意的打趣道。  薛蟠却是眼前一亮,若能跟着舅舅去任上,既可以继续习武,还能出去游历一番,何况舅舅到了任上肯定比现在忙,也就没功夫再管自己了,也不用再听母亲的唠叨,不用担心再读什么天书一样的八股文章,若是能行,那就再好不过了。“妹妹你说,舅舅会不会答应带我去任上。”  “哥哥,你怎么还当真了,哪有去任上不带儿子带外甥的。”  薛蟠一时无言,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倒是一旁的灵儿捂嘴笑道:“姑娘这话说的,姑老舅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儿子亲,外甥就不亲了?何况亲儿子还需避讳,外甥反而没那么多规矩,依我看啊,这事可行。“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妹妹身边的小丫鬟可真机灵。不错不错。”边说便打量着灵儿。  薛宝钗嗔道:“哥哥!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丫鬟的事,玉版的事可还没解决呢?”  薛蟠闻言一愣,“玉版是谁?”  薛宝钗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得,合着正主早不惦记这事了,白费了自己一番推测算计吗“就是那个被你强买进府的丫头,我给她取了名字,就是‘玉版’两个字。枉我在这边担心哥哥会不会生我的气,原来哥哥没放在心上,我也就放心了。哥哥恐怕还不知,这小丫头可是大有来历。这次哥哥恐是被人算计了,竟干出了以主为奴的事,若是被有心人拿来作柄,就是舅舅也没有办法。我与王妈妈商量了一番,决定让母亲认了玉版作干女儿,也帮着寻亲。”  薛蟠早已目瞪口呆,“不,不,不可能吧,那小丫头若真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会被人当成丫鬟买,是,是不是弄错了。”  “所以我才说哥哥是被人设套了。哥哥可知这消息就是从衙门里传出的。”  “那,就依妹妹所言,”薛蟠想想又有些许不甘心,为了那丫头连官司都招了,最后人还不是自己的,想着想着,又嘿嘿的笑了起来:“嘿嘿,小爷眼光还是不错的,一堆丫头里就看中了她,她果然是个不俗的,嘿嘿。”  宝钗只做没听见。  后来她叫人去打听冯家的情况,过得半晌,灵儿回话说,那冯家找了一户连了宗的人家,将人家的孩儿,过继到了冯渊的名下,为其摔盆守坟。  原来王子腾为了不让冯家把事情闹大,就用自己的名义向贾雨村写了封信施压,让其及早压下冯家的案子。贾雨村就想了这样的法子,找了一户早年间与冯家连宗的人家,许以重金,叫他们鸠占鹊巢,成了冯家的新主子,将闹事的人压了下去。  却不想,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户人家因为贪心钱财,叫贾雨村及薛家都栽了跟头,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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