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忽然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韩婉拍了拍脑门,松开他。 哒哒的跑过去,又哒哒的跑回来,献宝似的将手中的东西拿出来,打开放到按几上“大王,我给你做了好吃的呢,你快尝尝看!” 圆圆的青铜盘子上是被切成一块一块的肉,摆放成了桃子形,泛着诱人的香气。 嬴政扫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食物,幽黑的瞳仁里一抹厉色稍闪即逝。 他看向面前一脸希冀之色的女人,淡淡开口“你很希望我尝吗?” 韩婉眨眨眼,她表现的不明显吗? “我特意为你做的,当然希望你吃了!” 嬴政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动。 韩婉见状,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却犹自不确信的问“你……你不吃吗?” “大王、夫人,臣大老远就闻到食物的香气,可是夫人做了什么美味的饭食,能让臣尝尝吗?”一道略带好奇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闻言,嬴政看了一眼来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韩婉则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之人,眼神里三分倔强七分受伤。 气氛顿时尴尬至极,可是来人却也不在乎,只见他径直插入到两人中间,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一块边叹到“看着就好看,味道定也不会差。” 来人的身影挡住了韩婉的视线,她垂了垂眼,强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轻嗤一声,转身走了。 天色已暗,女子的身影渐渐遁入夜色,融入昏黄之中。嬴政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仿佛年幼时偷吃的未熟透的李子,嘴中满是苦涩。 可她是韩王之女,他不得不防。他压下心中的情绪,看向来人。 …… 原本紧皱的眉头,此刻深的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感受到了来自于君王的目光的压迫,蒙毅抬头,放下筷子,讪讪道“大王,味道太好了,一时……一时没忍住,就多吃了些。” “对了!”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蒙毅敛笑意,正色道“大王,臣无事,这饭食当是无毒。” …… “寡人不瞎!”冷冷的撂下这句话,嬴政拂袖而去。 君王的身姿笔挺如剑,向着黑暗而去。带着无边的孤寂。 蒙毅不由得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夕阳的剪影下,大王与那女子相视而立,周身泛着柔柔地暖意。 大王看来对那韩国公主甚是喜爱纵容呀! …… “公主,您到底是怎么了呀?” 看着坐在水边石上一动不动的人,小何荷急得跺了跺脚,不是上一刻还和大王好好的吗?怎么下一刻就这样了呢? 韩婉只是摇了摇头,声音涩然“小荷,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回去吧!” “公主,您这样……您这样奴婢怎么放心离开呀?” 面前地水面泛着粼粼波光,静静的流淌着,仿佛千万年都是如此。 “小荷,你说什么是恒古不变的呢?除了这自古向西流淌的河流,是不是还有君王坚硬如铁的心?”终究是她太过自大了么?自以为了解他的一切,自以为只要怀揣这满腔热情,就觉得自己能够走入他的内心,却已忘记他的心壁垒是那么的坚厚。 脸上泛起了凉意,韩婉用手摸了摸,是眼泪。 她恨恨的用手擦了一下,看吧,看吧——他们两个是那么不同,她总是那么爱哭,而那人便是再疼、再痛,也不会向任何人示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软弱。 “公主……您在说什么呀?”小荷困惑的要哭了“天上的日头不是也一直东升西落吗?” “……” “公主,您……您是不是生气大王他不吃您做的饭食呀?” 韩婉没有答话,只是眼泪留得更凶了,她怀揣着满腔的爱意做出来的东西,可他却连尝一下都不愿意。 小荷见状只觉得自己快要急死了。这……这她要怎么安慰公主呀! “公主,兴许……兴许秦王他只是不饿,也或许他担心公主您……您投毒呢!” 韩婉擦拭眼泪的动作一顿,看向小荷“小荷,你说什么?” “公……公主,奴婢知道您是决定不会投毒的!”呜呜——她真笨,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小荷,你告诉我……”总觉得自己即将要抓住事情的关键,韩婉凝重的看着小荷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大王会认为我下毒呢?” “奴婢在韩国的时候,听别的宫人说大王所吃的饭食,会有专门的宦官去试毒,所以奴……奴婢想秦王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小 荷说完,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韩婉。 下毒?韩婉想起那个被小荷当成宝贝放起来的木盒。 里面还放着韩王给她的一把淬着毒的匕首和一瓶见血封喉的毒药,是让她来刺杀阿政的。 她当时为应付韩王,所以假装坚定的答应了。但是随即她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但是她怎么忘记了秦国的情报网遍布各国,阿政极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的。 难怪——难怪她每次抱他的时候他都浑身僵硬,她当时只顾开心,从未曾在意。 也难怪刚刚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是谨慎和戒备。 韩婉心里有些酸涩,纵使知道了事情的症结所在,还是止不住难过。大 约真的在爱情的世界,谁是先爱上的那个人,谁就是最卑微的那一个。 …… 第八次…… 赵高心里默默的计算着,这是大王第八次向殿外看了! 心中惊异,以前大王阅览政事从来都是心无旁骛,往往几个时辰头也不抬。 这两三日却每日如此,仿佛心神不宁。可是近日朝中并无大事,那大王究竟是为何? 微黄色的眼睛眯了眯,赵高心中的疑问接着一个。 前些天每晚都会来的韩夫人,这三日都未曾前来,莫非大王的异常和那韩夫人有关? 想起那韩夫人,赵高总觉心中有丝说不出来的古怪。 可那韩夫人每日只知缠着大王,叽叽喳喳的,明明只是个一心想要邀宠的娇弱小妇。 赵高不由的摇摇头,暗叹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 “赵高!” 赵高回神,见君王正看着自己,一脸不愉。 心下一惊,慌忙跪地道“大……大王!” 嬴政压下心中的烦躁,淡淡道“下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声音虽淡,但是却有着让人不可违背的威势,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赵高心下一沉,咽下到嘴边的话,默默退下。 走到殿门口,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下殿内,眉目闪过一丝阴沉,只不过短短几日,未曾想到这个韩夫人对大王的影响竟如此之大。 走到门口看到王远站在那,见到他惊慌的低下了头。 不成气候! 赵高心里冷哼一声才转身离去。 很久,王远才慢慢才抬起头,见到没有了赵高的身影,慢慢的舒了口气。 他是十分惧怕赵高的,比怕大王还怕。赵高还没有被大王重用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内侍的他为了讨好大王,弄了条小土狗,但是大王不喜。 王远便亲眼见到赵高将那条土狗掐死,并及其残忍的剥了他的皮。这件事王远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从那之后他就很怕赵高,不敢得罪他。 殿内的灯火忽明忽暗,嬴政展开手掌,手掌上原来发红的牙印已经消下去,只留下淡淡的印记。 “大王,你手上的牙印要留疤了,妾觉得好愧疚哦!”嘴上说着愧疚的话,可是却笑意盈然,哪里有一丝愧疚。 “大王,其实我很开心!” 看出来了! “这样大王你以后看到这个牙印,就能想起我了!嘻嘻……” “你太吵了!” “哦!” …… 不过片刻。 “大王,你好久没喝水了,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吧?” “寡人不渴!” …… “大王水来了,你快喝口水!” “……” “大王,你累不累?你我给你揉揉肩吧?” “大王——” 啪——,一声清响之后 ,耳边女子聒噪却也娇憨的声音归为沉寂。 嬴政抬眼望去,却是一盏灯上的油将要燃尽,发出微弱的光亮。 …… 香兰宫,四下都陷入沉静,宫人皆以睡去,主殿却有一丝微弱的灯光。韩婉侧躺在榻上,摆弄着看着床幔上流苏,流苏上原本坠着稠密的丝线,现在却只剩寥寥几根了。 明明不过三日,韩婉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想去见他,可当她每次迈出脚步,就想起那日的不欢而散。 她不知道怎样去消除他的猜忌,她害怕再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对她的戒备。 他不信任她,也不来看她。 眼睛有些酸涩,她眨了眨眼,一直黑色的小虫从她视线飞过,是一只蛾子。 只见那蛾子飞到那盏油灯附近,仿佛想要靠近那火光,却又惧怕那火的灼热,绕着灯火周围飞来飞去。 韩婉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一幕,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韩婉快支撑不住睡去时,只听嗤一声,飞蛾扑到了火光之中,瞬间被火灼烧为灰烬。 飞蛾扑火…… 韩婉有些气恼的想,她可不就是那飞蛾嘛,既是自不量力,也是奋不顾身。 这一夜,咸阳宫,又有几人未眠。 翌日,韩婉又病了! 不,确切的说也不是病。是她的大姨妈造访了,来的如此突然,如此毫无预兆。 当时她正和小荷在兰池采摘荷花,当一股熟悉了热流从小腹涌出时,韩婉着实愣了一下。 但来大姨妈的记忆着实刻骨铭心,以至于虽然五十年没有来姨妈,但热流从中涌出的熟悉感,还是让她瞬间了然。 在现代时她每次来大姨妈都疼的不行,经常要吃止痛药。 韩婉只祈祷这具身体来大姨妈的时候可千万不要疼,毕竟这里没有止疼药让她吃。 可是老天显然没有听见她的祈祷。这具身体的疼痛,和当时的她比起来,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婉紧紧的捂着肚子,嘴唇发白,额头上沁出的汗意濡湿了发丝,粘粘的沾在脸上。 嬴政走到内殿,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竟泛出丝酸痛。 他放轻脚步走到卧榻旁边。 韩婉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到他愣了一下。她咬了咬嘴唇,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肚子的疼痛仿佛被无限的放大夹杂着心里的委屈,皆是化作了泪水。 “很疼吗?”嬴政怔怔开口,语气是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到的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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