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蛊??!!    邢朱低眉思索,红叶同周总管互看一眼也陷入沉思。蛊毒这种东西听起来十分玄乎,太医院众人的诊断结果皆是中毒,难道竟是彻彻底底弄错方向了么。    如果王爷是中蛊,那么情况就远比想象中更复杂,对蛊毒最为精通的应当是楚国人,但是崇巫拜火装神弄鬼的楚国现在正在边境上跟他们打仗呢,原来同夏国交好的楚国皇族也几乎被杀尽了,眼下楚国的掌舵人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天下毒物何其多,放蛊的办法千变万化,除非施蛊之人愿意施救,否则几乎可以说是无药可救。    姜绪假寐,静静地听着空虚道长的结论,对他来说,中蛊与中毒几乎没多大分别,他本也不抱什么希望。曹雪芙威胁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要活下去只需交出夏国皇族世代相传的金匣子,然后……给曹雪芙当入幕之宾即可,虽然眼睛紧闭,但是姜绪的脸上冷得跟冰渣子似的,堂堂七尺男儿需要以这种方式活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他翻身弄出一些响动,邢朱和清虚道长受惊,默默地退出山泉居。    回到药庐,邢朱忧心忡忡:“王爷的病……”    清虚道长神色凝重:“王爷中的蛊毒多半与曹太后有关,太后腕上的手钏有些古怪……”    邢朱惊讶地望着道长:“她一个深宫女子,如何懂得这些?”    清虚道长摇摇头:“贫道在大殿上见过曹太后一面,她面容妖异,眼球微微浑浊,必是修习鹤鸣山禁术所致,贫道一望便知。贫道的师傅六十岁上收过一个关门弟子,法号太虚,是贫道的小师弟,太虚天资聪颖,甚得师傅喜爱,我和师兄都以为他最终会继承师傅衣钵,哪知一夜之间小师弟叛出师门,藏书阁东边被一把火烧尽。”    “那该如何是好?”    “藏书阁西边有誊抄本,只是当年师傅匆匆过逝,师门遭逢巨变,多年来无人整理。”清虚道长思忖半晌,蘸墨提笔,匆匆疾书几个方子交给邢朱:“这是几个养身补气的方子,小友一定谨记辰时、酉时伺候王爷服用,或许还能抵抗蛊毒一阵子。贫道这就要回鹤鸣山一趟,一切等我贫道回来再说!”    邢朱接了方子,为道长打点行装,道长又殷殷叮嘱一阵。    自那天以后,似乎印证了清虚道长的说法,王爷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竭下去,不过十日便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琼玉丹也只能保住他的一口气罢了。红叶同周总管商量,往继德堂添了许多护卫。    王爷这副样子,周总管哪里敢大意,转身拿着王爷的名帖去了太医院,无论如何是要让别的太医看一看王爷的病情的。    乌云将月亮挡得严严实实,邢朱端着药碗伺候摄政王进药。    “您再喝一口,此药固本培元,对您的身子大有进益呢!”邢朱温言劝道。    王爷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耐烦地偏过头去,这就是不愿意喝的意思了,一般这种时候王爷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就会撤下药碗,不敢有所违逆。邢朱却不放弃,巴巴地把勺子递到王爷唇边,王爷拧着眉头,底下的人心都揪起来,邢姑娘真是大胆,也不怕王爷治她一个大不敬之罪,都替她捏着一把汗,哪知下一刻,王爷竟耐着性子把药喝了下去,周总管早就见怪不怪,其他几个侍从是临时从外院调进来的,见状几乎要惊掉下巴。    “小厨房那边炖了参汤……”邢朱絮絮叨叨说着。    王爷虽一脸憋屈,但是也认真听着。    ……    小半个时辰后摄政王府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前院喧闹,不久红叶过来禀报,太后凤驾正往山泉居过来,片刻即到。    姜绪立即吩咐邢朱:“好了不用你伺候了,退下吧。”    话音刚落即有顶盔贯甲的御卫将继德堂团团围住。这下谁也走不了了,看到摄政王陡然阴沉的脸色,邢朱心有疑虑,但是也不便多问只好退到墙边面墙而立,准备接驾,太后身旁秋亭嬷嬷曾告诫过她,其实以她这样卑微的身份是无法面见天潢贵胄的,以免污了贵人们的眼睛,让她时刻谨记于心。不过她不怎么把这条禁令放在心上,算起来她已经先后见过夏国的小皇帝、太皇太后和王爷。对于这位太后的突然驾临,邢朱在心里头犯嘀咕:夏国一向以礼仪之邦自居,就算放在平常人家,寡居的嫂嫂来往于小叔家的内院如入无人之境,也是违背伦常的吧,何况这个小叔还未成婚。    一番前呼后拥的大阵仗之后,太后终于从鸾舆下来,衣服首饰无一精致,她头戴的步摇以通透的翡翠为羽,黑夜里映在灯火下莹莹生辉,那翡翠是一星半点的杂质也没有的,简直可以说是价值连城。此番她深夜到访摄政王府自然是打的是探病的名号,她得知鹤鸣山清虚道长连夜出城,想来也是对王爷的病情无计可施,她无端端地担心了许久……侍从为她掀开帘子,她便自顾自地绕过屏风,走到摄政王榻前:“听闻王爷的病情又有反复,哀家实在是忧心如焚,便带着太医来探望王爷。”她说这话的时候的眼光却似笑非笑的在邢朱身上留连。    姜绪抿了抿唇:“臣多谢太后娘娘垂顾,只是病情反复,非短时间内能痊愈。”    曹太后抚了抚腕子上的手钏,冷笑一声,她听过探子的禀报,摄政王此次真元枯槁,大为凶险,这种时候还要为这医女开脱罪名么。她心里又恨又嫉,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面上却滴水不漏,抱着最后试一试的想法,曹太后将唇角弯成一个精美的弧度:“哀家此来只想再问一遍,如今王爷的想法如何?”    姜绪淡然道:“依旧如故。”    快要入冬的天气,风将窗棂吹得乱响,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曹太后这下算是彻彻底底地冷了心肠,她本来就是容易迁怒于人的性子,这回拿谁撒气呢,她转过脸凝视着墙角里的邢朱,露出再和蔼不过的笑容。    姜绪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开口道:“邢姑娘不是说要去小厨房看参汤的火候?”    邢朱的目光却定定地盯着曹太后的腕子,那手钏白中微微发黄,也算不上如何油润,象牙手钏当然十分名贵,但是以曹太后的身份为何要把这种品相的手钏日日佩戴呢?怪不得清虚道长觉得有异。    曹太后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她,她的话是对邢朱说的,却直视着姜绪的眼睛:“邢姑娘留步,太医院一干人等此刻就候在外头,正好同姑娘商榷一番王爷的病情,自姑娘揭榜以来,王爷的饮食用药近来都是姑娘在料理,到底料理得怎么样了呢,总该有一番说法。”    邢朱闻言才挪开目光,只得遵旨。    春大人带着其它几位太医承懿旨给摄政王请脉象,春大人跪得端正,可顺着脊背全是冷汗。他在外头可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邢姑娘的性命可就系于他们几句话之间了,他们几个人夹在曹太后和王爷之间,一个不好可就脑袋不保呀。    另外几个太医都抖抖索索地,曹太后的心意难测,他们也不知道该把王爷的病情往大了说还是往小了说,扶脉过程中不停地往外冒汗,王爷的脉象可是大险之象呀,性命全在须臾间……继德堂中一片沉寂,谁也不敢轻易言声。    曹太后似乎胸有成竹似的,看邢朱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将死之人。    太医们互相交换神色,春大人不忍祸害一条性命,毕竟邢姑娘献出琼玉丹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将王爷的病情拖得一时,于是春大人对着曹太后和摄政王连碰两个响头:“太后娘娘明鉴,摄政王的病由来已久,亟需静养,但是此时国内内忧外患,摄政王忧心国事,日夜操劳,此病本就极难医治……”    言下之意,摄政王如若有个什么不好,也有可能是积劳成疾,并非一个医者或整个太医院之过,他很好地把邢朱和一干太医都摘了出去,但是此番说法也需曹太后首肯才行。    曹太后闻言僵了僵,她从前倒不晓得太医院的春全贤医术不行,打太极却是个中好手。她要发落人绝不是旁人轻飘飘几句话就可以揭过的,摄政王的病情可以含糊带过去,那么另外一件事情呢?她开口唤了唤总管荣禄:“去王府药房取几味寻常药材过来。”荣禄领命速速去办了。    其他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姜绪的心里却明镜似的,这个把柄终是被太后拿住了。    荣禄公公办事很麻利,不一会,就拿来十来样药材铺排在桌子上,曹太后带着几分恶意:“邢姑娘既然是医者,就认认这几样药材吧!”    邢朱当然很心虚,在家中的时候,姐姐体弱多病,她自小同各种各样的医者也算接触得不少,可能天然差了这一根筋,姐姐久病成医,她却顶多只给人看看脉像,那些草药在她眼里全长一个样子,她其实本来就不大认识,她摸着一个长得颇似生姜的药材,脑袋里面天人交战,会不会直接坦白比较好,曹太后面对着她背对床榻,眼里笑意盈盈。犹豫中邢朱见到床榻上的摄政王轻轻地从袖子中伸出三个指头,是三七!她正待作答,曹太后却像亲眼目睹这一切似的:“王爷保得的她一时能保得她一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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