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明鉴,榜文上分明写着延请医者术士,治疗王爷恶疾,民女从未说过以医者身份揭榜,自然是以术士身份来到此地。既为术士,草药分辨不清又何以见疑?”    太后面无表情地抚着鎏金护甲:“你可知行骗至王府有何罪名?!以术士身份揭榜吗,云楼城已大旱三月,既然姑娘揭下榜单,想必是有些能耐的,那就以七日为限,为云楼城祈来雨水。”    姜绪出言阻拦:“连鹤鸣山的清虚道长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世上想必无人能行,太后娘娘何必为难一介平民女子。”    太后意味深长的斜瞅姜绪一眼:“我年幼时见过鹤鸣山空虚道长移天易日,可见世上还是有人有此大神通。既然她以术士身份揭榜,想必是有些神通的,此番也不需她改天换地,只要七日之内为云楼城乞来三尺甘雨足矣。”    邢朱踟蹰道: “七日……七日怕是有些为难,可否宽限至十日。”     曹太后微微眯起眼似是终于发现一件意料之外的有趣事情:“哀家给足你十五日,看你再如何强辩。”    姜绪皱眉,不动声色的对红叶点了点头,邢朱恭敬地对太后行礼,郑重说道:“太后娘娘明鉴,民女揭榜治病是一桩事情,求雨可算是第二桩事情了。第一桩事情皇上与王爷已许下酬劳给民女,只待完成即可拿走。这第二桩事情不知太后娘娘可愿许给我满意的酬劳?”     太后挑眉,这才颇有兴致地打量着邢朱,死到临头还想讨价还价:“哀家自然依例许给你酬劳,只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拿走了。”    似乎怕曹太后反悔不等姜绪开口,邢朱立刻应下:“请太后娘娘宽恕民女的唐突,听闻娘娘的象牙手钏能够逢凶化吉,民女要的酬劳就是娘娘的象牙手钏。”    太后抚了抚手钏,不知道想到什么,冷笑道:“哀家应了你,不过话说在前头,如若祈雨不成,行骗皇家的罪过,到时候需得姑娘一力承担。”    “民女省得,谢太后娘娘恩典。”    待太后凤驾离去,姜绪屏退众人,拂袖叹息:“你当知祈雨一事干系重大,倘若求雨不成,便是皇上和我也无法护你周全!”     邢朱脸颊染霞,眉眼弯弯,柔声笑道:“原来王爷很在乎我的安危呀,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见姜绪抚住心口,有些快要昏倒的架势,她试着用手蹭上萧重南臂弯,搀扶住他窃喜道:“王爷此刻似乎有些气力不继呢,红叶大人这会儿不在,随从们也都退下了,不如就由我服侍王爷就寝吧。”    姜绪顿了顿,邢朱立刻松开手,像被抓住的现行犯一样,十分心虚,姜绪却并未揪住她随意触碰王爷贵体这个错处,只认真问道:“我久病居于王府之中,不谙世事,听闻当世轻功第一的肉飞仙,起如飞燕掠空,落可破空而下,如同生了羽翼一般,但不知速度可达到什么程度呢?”    邢朱顺势继续抚住姜绪的手臂,她实在很贪恋这种身体接触,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见姜绪并无异样,大胆的托住他的手臂,把锦被稍微拉上来一点点,方才答道:“我想世人误传居多,人怎能像鸟儿生出羽翼那样飞来飞去呢,轻功之便利惟快而已,就拿我来说吧从这里到王爷居住的思勤殿约莫……恩……五六个弹指罢了。”    “五六个弹指么。”姜绪听完若有所思。    “王府西边有一侧门,那里有做凉果楂糕的小摊,姑娘终日闷在山泉居里不如买些尝尝?”    邢朱诧异地看着他,他是暗示她逃跑,心中一股暖意流过,这人虽然冷淡也不见得是木头疙瘩,他的手上本来就没剩多少可用之人又身中蛊毒,居然愿意为她的事情虚耗气力,邢朱轻声说:“我不走,我要得到曹太后允我奖赏呢。”    整个过程中邢朱无知无觉的“搀扶”着王爷,比起搀扶这个姿势更像情人交握胳膊一般,简直可以说是不成体统,萧王爷的俊脸渐渐发红。等到周总管送完太后重新回到继德堂,邢朱心满意足的退下了,王爷倒是搞得满身狼狈。    过了一会儿,红叶回来禀报:“太后娘娘是带着侍卫来王府的,回宫之后摄政王府外面立刻被重兵包围。”言下之意邢姑娘能逃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王爷叹了口气,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但愿她真的懂得设坛子招雨:“邢姑娘祈雨所需一应事宜,全部由你亲自去安排,但凡是她所需要的东西弯弯不得有失。”    红叶称是,可也隐隐为邢姑娘担忧。    一连几天邢姑娘跟个没事人一样,在王府中吃吃喝喝,红叶再也忍不住了兜头问她作何打算,蹲在厨房中埋头苦吃小烤鸡的邢朱随意用油乎乎的手一指:“唔……就是这个吧,拿来做法器正好。”    红叶望着后厨里头储水用的大铜鉴,扯了扯嘴角无言以对。    邢朱就着手绢擦擦手:“云楼城离素河有多远距离,听闻那边河水泛滥,百姓受涝灾呢?”    红叶沉吟片刻答道:“四百里加急的快马,六天一个来回?姑娘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那便劳烦红叶大人用……”她转过身还是指着那方铜鉴,打了个饱嗝:“本座的这尊法器取素河之水回来。”    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红叶担忧地看着她,他是遵照王爷的吩咐半湿,自然十分爽快的应下了她的要求,当天红叶即向王爷禀告,王爷允他亲自去取水,还遣人去军机直庐给红叶弄了个六百里加急的文书,让他速去速回。    虽然觉得邢姑娘多半是抓瞎糊弄人的,红叶还是四天四夜没休息,不错眼珠子盯着铜鉴里头的水,安然送回王府。    到了约定求雨的那一日邢朱身披白色法衣,不施粉黛,只用一支骨簪挽住乌发,走在最前,她面貌不清,步履盈盈衣发翻飞,恰似夏国市井画本中的素衣仙子。姜绪坐在软轿中,确切的说是躺在轿子中,静静的注视着前方女子的背影,如若不是知晓她根本不通雌黄之术,还真要被这副样子给诓了去,见她身形足下无一丝慌乱,姜绪双眸微眯,暗恨这丫头不知死活,他轻扣袖中机括,不动声色的看了轿外的红叶一眼,红叶会意退出道场。    邢朱蹙眉仔细回忆鹤鸣山黄老道人的姿态,摆出一副神圣肃穆的模样,经过火刑台前好奇的观察,她转过身对监斋、都讲道人吩咐道:“有劳两位道长留步此处负责科仪典法、唱赞导引诸事,毋需上摘星楼。”    陆、寇两位道长听完恍然未觉,仍望着堆满干柴的祭台出神,他们是城郊青云观中的出家人,三天前那位曹太后已对他们下过懿旨,求雨不成便立即把执事之首处以火刑祭献给旱魃,想到此处只觉得毛骨悚然。道长担忧的看着眼前的白袍姑娘迟迟未动,侍卫们迅速上前隔开他们,道长只好摇摇头指点道童们设置醮坛去了。    邢朱回身端庄地走上摘星楼最高层,几十名黑袍护卫亦紧随其后,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见侍卫们并无离去之意,邢朱扬眉问道:“诸位莫不是想留下来跟我一道作法?”    其中一个护卫垂目答道:“我们奉命保护姑娘安全,自然片刻不能离开。”    邢朱直视应答之人冷笑:“此地空旷无垠,仅摘星楼一座高塔,十里之内皆有重兵把守,邢朱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走,祈雨之事干系重大,大人不肯给我一个清静之地,我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招来雨伯,此事不成,我定当向太后娘娘禀报个中因果,届时大人们也愿与我一同受罚么?”    那护卫给长官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侍卫长斜着眼角瞄了瞄这个死到临头还在威胁他们的姑娘,他只是担心不退下到时给她理由摆脱求雨不成的干系,太后怪罪下来可不好办,他立刻决定带人退走。    待护卫侍从撤到下一层之后邢朱随意检视一番法坛上的陈列,翻了半天只翻出一把充作礼器的圭玉短剑尚且算得上一件兵器,心里把那个恶毒的太后从头到脚骂了个遍,一想到要用未开刃的刀子往身上招呼,头皮就直发麻,邢朱深呼几口气,平复心情,拿着短剑比划一番,咬牙朝着左腕横剐一下,等了半天见并无多少血流出,心中疑惑生无可恋的人都是怎么自裁成功的,遂闭眼狠心顺着经脉方向朝左腕纵剐一下,此番终于有血汩汩流出,她忍着剧痛小心地把血引到铜鉴中,闭上双眼凝聚心神开始祷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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