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公主?    王大可目光一闪,低下头,“她早就死了。”    北国女武神锦公主,当日在淝水之战被斩落城墙。生死不是早就明了?她如何还要问起。    他觉得奇怪。    倾城的嗓音了多了几分黯然,“可我觉得她还活着。”    活着?    陈郡谢家不是吃素的人,谢安的侄子谢琰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如何能放任北国女武神活在世上?    离了她,他多方打探消息,得到的结论都是锦公主已经战死淝水。    他自然没有再寻找,而是专心寻找她,这才在叶城寻到她的踪迹。    她抬起头,“咱们再去淝水一次好不好?我觉得公主还活着,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你知道的,虞美人是不死不灭的存在,怎么可能会死掉呢?”    特别是他们的主上,应该比她有更多的生机。    她的眸光充满希冀,她的语音甚至在颤抖。她想要寻找她的好姐妹,她的好主上。    可他,只想找到她。    那日在叶城,寻找到安然无恙的她,他几乎就要即刻金盆洗手,从此退出江湖,只为将她牢牢守住。    可她,却还在惦记那片江湖。    那座沙场。    他低着头,“你的伤势还没好,不能去淝水折腾。陈郡谢家的人还派人在淝水搜捕,即便是尸体,也要掘地三尺将北国的人挖出来,焚烧殆尽。”    这话自然不是假话。    胜者为王,败者寇。而今的北国早已被南朝的铁蹄践踏,那打败他们的陈郡谢家将军,才封了大官儿,镇守广陵,风光无限。    虞美人却散落天涯。    她垂下了长睫。    冷冰冰的脸色,一观便知心情不好。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耐,终是蹙眉低下头去打量她,服了软,“好了吧,我投降了。等你养好伤势,咱们就去找她。不管你说去哪儿,爷都陪你去。”    她心头一动,眼尾飞扬,黯淡的眸光忽得璀璨生辉,抬头望着他不耐的脸色,高挺的鼻梁,勾唇,“谁叫咱们是兄弟呢?”    为兄弟两肋插刀,这句话不就是他刚才说的。    她也算领悟了他的精髓。    这顿饭,倾城也没吃下多少。    蛇虫鼠蚁素来不是她最爱,王大可倒是口味极重,只怕与薛少有的一拼。    二人从小江岭出来,外头已经天黑了。    王大可没有要去追云山庄的意思,仍旧返回靠岸处,寻了藏在草丛中的轻舟,继续前行。    江上暗影重重,看不大清路途。就这么驾驭轻舟行走,危险不小。王大可毫无惧色,三两下便将轻舟启动,直欲顺风东去。    倾城站在岸边,瞧着他熟练的动作,神态冷清。    他猛地抬头,哼道:“不帮爷就算了,这是打算将爷当成猴看着耍?”    她不屑一哼,“不当猴子当什么?只有当大师兄咯。”    他迟疑,微扬起下巴,目光忽然认真,“大师兄是什么意思?”    孙大圣不就是大师兄么?    只可惜而今的年代,告诉王大可,他就是大师兄,他却不能明白意思。    她勾唇一笑,眸光中满是暗暗的得意。像他这样瘦削俊俏的男人,又这样桀骜不羁,这样玩世不恭。不肯服软,不肯服管,占山为王,领着一帮兄弟无法无天,不就是活脱脱一个大师兄。    她对自己的类比总结很满意,秀眉挑起,偏着头打量他脚下的轻舟,装模作样道:“千舟水寨的大东主,岷江水系的水匪头子,不就是各路江匪们的大师兄嘛,我又没有说错。”    大约是有几分真意。    王大可目光闪烁,倒是无可挑剔,却仍冷冷扫她一眼,哼了哼,“你最好少跟爷来弯弯肠子绕,小心爷领你回了不夜楼,给你来个下马威。”    她还真不是吓大的。    闻言眸光冷淡,丝毫不惧怕,“有种放马过来,总而言之,等本姑娘的伤势一好,就是你的死期。”    她水眸圆瞪,身量娇媚,威胁人的语气,此刻说来却也显出绵软之气。    他倏地勾唇,剑眉星目在漆黑的夜中邪佞生辉,“死期?爷混迹江湖十六年,什么字都认得,就是不认识死字。倒要瞧瞧!”    抬杠几句,也便作罢,他摇摇头,语音平和,“走吧,回去晚了,酒可就凉了。”    去千舟水寨,不用走陆路,一路都是水上行舟。    舟上备了她许多衣裳,纵使住上三五个月,大约也能换的过来。    她实在很佩服他的勇气,带着一大堆女人的衣裳行走千里。当然,这一切于她而言都是十分方便的,却没资格抱怨他事儿多。    正这么胡思乱想,他已伸出手递过来。    隔着水波夜色,他拉着她上了轻舟。    她的双腿已能自在行走,恐怕用不了几日,则可完全康复。没想到能好得这样快,心中的欢喜几乎要满溢出来。    王大可不知她心中所想,将她送进船篷,叮嘱半句,转身出去。    江风微冷,烟波飘渺。    他独自坐在船头,瘦削的脊背挺得笔直,不知在对江想些什么。    她合衣睡在船篷中,隔着纱帘隐隐约约看外头的他,迟迟没有睡意。    “睡罢。”他像是生了后脑勺,低低出声催促。    反倒,却更让她睡不着了。    她问,“几时能到千舟水寨?”    他没回答。    夜风吹拂着纱帘,温柔地撩动她耳畔的青丝。漆黑的苍穹中,偶有寥落的星子,眨眼便无踪。她以为他又要装酷,不肯回答她这些白痴的问题。    谁知道,他却淡淡开口,“七日。”    还有七日?    她眸光闪烁,他依旧没有回头。    就这么傻兮兮的对坐着,她竟渐渐有了睡意。真没想到,防备心如此之强的她,遇到王大可竟就松懈了。    好像,他这个人绝不会伤害她,一定会成为她坚实的后盾。    就像那个梦境。    她吐出一口气,不再看他的背影,转而去看江上的风景。    夜色很黑,船篷中点了灯烛,将外间的一切都映照得如漆。她眸光闪烁,转头吹熄了矮茶几上的灯烛,船篷中立刻陷入了暗夜。    王大可仍旧没有动,大约已经在船头睡着。    有他守着,她自然可以睡个安稳觉。她哂笑一声,缓缓靠着船壁,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觉黑甜。    过了许久,风平浪静,静寂宁息。    夜浓如墨,波心荡漾,似人心。    王大可神态冷清地回过头,瞧着被风吹动的纱帘,微微眯起了眼睛。    高挺的鼻梁在他的侧脸投下好看的剪影,他抬起头,见苍穹中一轮明月,不知几时已经升起。    他勾唇一笑,站起身,遥遥望着远天波涛,望着宽阔水域,望着夜月下飞过的沙鸥。    没有多言一句。    江风吹着他的衣袂猎猎作响,与船篷上的纱帘交相辉映。    他目光冷冰,伸出手,摊开来。    手心里,一张银白的小纸条正安静地躺在他手中。    他神色冷淡地拆开,借着月色细看。    上面只有一句话。    苏子御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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