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开!”“大!大!”“小!小!”各种嘈杂的声音夹在一起,在狭□□仄的空间里回响,孙有庆“呸”地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接着全神贯注盯着那小小的竹筒,视线随着它上上下下,丝毫没有注意到正有两个彪形大汉穿过人群慢慢向他移去,只听“啪”地一声,竹筒落在桌面上,孙有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成败在此一举,他心中默念道:“小,小……”随着竹筒被缓缓提起,他也就一下子瘫软在地,汗涔涔地往下淌,这下全完了……  那两个大汉架起他便往赌场内室走去,此时人声鼎沸,悲喜两重天,根本无人注意他,等到他反应过来,他已被关在一处僻静的小屋,一边站一个面目狰狞的大汉。“又输了?连同以前你借我的银子,本息加一块儿近百两了,今日是约定期限的最后一日,你说如何?”上坐的中年男子便是这赌场主家,此时他头也不抬,一边喝着茶一边对孙有庆说着话,语气不善。  “孙掌柜,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咱俩同宗的份上,再宽限我几日,我一定把这钱还上。”孙有庆爬到那孙掌柜跟前,伏在他脚下不住磕头。  “呸!你连我孙家的狗都不如,跟我攀亲扯故,你也配?真是辱没了我孙家的门楣。”孙掌柜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是,是,小的打嘴。”说着自己用手重重扇着耳光。  “行了!我不跟你废话,今日,你要么如数还钱,要么—照规矩留下一只手!”孙掌柜的眼神顿时充满杀气。  正说着,进来一个军旅模样的人,孙掌柜立即起身相迎,态度判若两人:“戚将军,就是此人,烂泥一堆。”  戚之仁颔首,二人坐定,戚之仁向孙掌柜使了个眼色,孙掌柜会意,继续正色道:“当然,我也不想把你逼上绝路,我倒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你做是不做?”  孙有庆听他如此说,把头磕得“咚咚”响,“做、做,还望掌柜的你高抬贵手,只是不知是什么法子?”才二十来岁的人,竟真如一只丧家犬,毫无志气可言,可恨又可悲。  “我听说你有个妹妹,叫莫七叶?”孙掌柜道。  原来打的七叶的主意,孙有庆听他如此说,刚刚燃起的希望立即破灭,他继续磕头道:“这……恐怕小的做不了主……”  “怎么?这可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入,那就怨不得我了!”孙掌柜拍案而起,大怒道。  只见其中一个大汉拿着匕首,将孙有庆的手按在地上,孙有庆哀嚎着,眼见刀就要落下,“掌柜的,不是我不答应,其实那七叶,并不是我妹妹!”孙有庆大叫道。  戚之仁听他如此说,心中一震,便示意那大汉住手,“这个我们知道,她是你母亲的侄女,自然不是你亲妹妹,可她如今养在你家里,你们自然有权利处置她。”   “不是,她—她也不是我娘的侄女,那年我娘去探亲,回来的时候就把七叶带回来了,我开始也以为她就是我表妹,可是有一次我偷听到我娘跟我爹说话,其实,我表妹七叶早就在闹饥荒时死了!这个七叶是那仙人洪托我娘养的。”孙有庆一股脑把实情都说了出来。  “仙人洪?”戚之仁沉吟道。  “他在洛香山脚下一带行医,医术高明,救了不少人,大家只知道他姓洪,就都叫他仙人洪,我娘曾经身患重病,就是被他所救,也因此,我娘才会答应收养这个七叶。”孙有庆解释道。  戚之仁想起当晚七叶口中的洪伯,问道:“这个仙人洪是不是身患重病且如你般好赌?”  “怎么会?我前日还见了他,身体好着呢,再说了,你别看他是个行医的,却是个练家子,武功高着呢!”孙有庆恨恨地说道,正是因为这仙人洪与那洛霆,他才奈何不了七叶。他并没有告诉戚之仁的是,当年他偷听到爹娘谈话,还知道了他娘当初带了七叶回来,本想作童养媳养着,等年纪合适了,给他做媳妇。自那以后,他就存了这个心思,随着年岁渐长,七叶又生的如此标致可人,他心下认为七叶迟早是他的,几次要强求,可七叶跟着仙人洪也练过几招,虽是三脚猫的功夫,对付他却是绰绰有余。他爹娘见此,只叹气摇头,虽喜爱七叶,却也不想糟蹋了她,便放她出去单过。  戚之仁听他如此说,心底腾起一股怒气,脑中回想刺客出现当晚的种种,瞬间明白过来,好你个洛雪!故意作出唯唯诺诺、惊吓过度的模样,却是个障眼法,看来,那刺客定是被她所救,如果抓了洛雪,不仅可报害他瞎眼之仇,还能探出那刺客下落。  “回这位老爷,小的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孙有庆近几年流连于各大饭馆、赌场、妓院,见惯了各种场合,各色人也见识了不少,虽恶习满身,却懂得察言观色,揣摩人心。今日,他见这戚之仁显然对七叶很感兴趣,知他二人之间定有段故事,索性将与七叶相关的事情都说出来,以博得片刻安生。  “说!”果如孙有庆所料,凡是与七叶有关的消息,戚之仁都会一字不落全听进去。  “七叶有一个私定终身的情郎,那人……”孙有庆故意顿了顿,“那人便是洛霆!”孙有庆重重吐出“洛霆”两个字,心中的恨意也跟着升腾起来。  “什么?你说的可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洛霆?”  “正是。”  戚之仁略定了定神,这么说来,他要动洛雪必得顾忌到洛霆,可转眼一想,前些日子,陛下刚刚昭告天下,赐婚洛霆与紫萝公主,那么他与洛雪……  “既如此,你且先回去,过几日,你只需配合我们演一场戏,事成之后,不仅那欠债可悉数免去,我还会付你一笔可观的酬劳。”  “一定!一定!”孙有庆大喜过望,全然不顾曾经的兄妹情义,连连点头答应。  戚之仁心生厌恶,可如今太子一行在城里,不能有太大动作,只得靠眼前这觍颜媚骨的无耻之徒,他不耐烦地向孙有庆挥了挥手。  孙有庆连滚带爬地出了赌坊,居然有种重获新生之感,不曾想有如此意料之外的美事落在他身上,刚刚还命悬一线,如今只消坐等一笔横财。他喜不自胜,破天荒地,用仅有的几枚铜钱给他爹娘买了点吃食便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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