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苏鼎走得突然，苏家上下对此却无甚大动静，大约是各自明白了事情始末，加之年关将至，偶有念叨，也不再多加关注了。　　而包媛的病症，却是一时好不了了。　　大夫交代乃是忧思过重，心境好了，病自然好得快。　　可她一日不弄清如今这乱象，心境怎能好。　　心中苦闷憋屈，也不能同苏贾道明，真真是憋煞了她。　　勉强拖着病体，走至窗前，微微开了窗。　　也不知，宋定如何了？　　路上可是顺利，这一路过去可否能睡好、吃好，可是有记得她的话，可是有......想她........　　包媛心中郁结多日，只感到前方路昏暗迷茫得很，数次想着不若这般去了。　　只是她不甘，也不敢。　　她尚未弄清怎生她就到了这般境地，仔细想想过往，竟是怎生也忆不起自宋定而立之年以后的事了。　　不解之余，她也时常想起她的一双儿女，若她还在宋定身边，那两个粉团般的孩儿该是如何了，是该上学堂了吧。　　唉！　　想来如今这般不清不楚的，也真是一笔糊涂账。　　“媛媛？”胡思乱想之际，苏贾来了。　　包媛不得不撇下心头思绪，朝苏贾笑笑。　　每日苏贾都会带着补汤来，包媛也已习惯，只是近来思绪烦扰，每每应对苏贾，疲意越是无法遮掩。　　她于苏贾，并无情爱。　　“今日大夫开了新药方，补气血得很，你定要全喝了。”苏贾一边将窗户阖上，一边佯装威吓，“不许剩下！”　　包媛点点头，接过手却也只是端在手里。　　两手端着碗，一手指末在碗沿缓缓地磨搓。　　那低眉垂眼却又心不在焉的样子，苏贾自然是看在眼里，眼光一略而过，却也只是露出浅笑。　　“待晚上府里请了戏班子，你可要去？”苏贾顺手从怀里拿出些包好的糕点，“本照你这身体，是不宜吹风的，只是看你这几日清苦得很……”　　苏贾不紧不慢地打开帕子，露出几块精美的点心，“况且，往日里我们媛媛最喜欢热闹了，怕是这次也耐不住的，若是你好好喝药，晚上裹紧实些，我便许你去？”　　包媛不知如何回应，低着头赶紧喝下了碗中的药汁，希冀以此来掩饰此刻的无措。　　一下子蒙头喝完，包媛愣了些许时候才感到这药汁的苦涩，不由得蹙了眉。　　“我们媛媛这回真是傻了。”苏贾拿着糕点直接喂上去，“做的药膳，却也是甜的，快冲冲药味。”　　包媛抿着嘴，猛地也不知是该如何，见着苏贾关怀的眼神，蹙眉之际还是张嘴咬了一小口。　　确实甜滋滋的，还有些热乎，将嘴里的苦涩驱去不少。　　包媛想接过，苏贾却一个躲闪，而后继续伸出手，示意包媛接着吃。　　“我自己……”包媛想争辩，却是望着眼前人那双清澈的眸子，猛地陷入恍惚。　　同宋定一样，是一双浅色的眸，过去日子里，怎生从未发现过呢？　　恍惚间咬了几口，咬到了苏贾手指也未注意。　　苏贾不明说，只是加深了笑意，将那带着糕点渣末的手指放入嘴中，轻轻吮了几口。　　“真是甜呢……”　　声音轻得很，却也足以唤醒包媛。　　“嗯，是很甜。”包媛难得粗心一回，回答得极为耿直认真。　　苏贾又笑，那眸子里满是调笑。　　“你且莫离得这般近。”包媛当下脑子确实有些糊涂，未注意到苏贾的戏弄，轻轻别开了头，“沾染到病气便麻烦了。”　　“傻姑娘。”苏贾自顾自又要伸手将糕点递到包媛嘴边，“你这般因祸得福，你可知？”　　“祖母还等着我病愈，好教我打点家事。”包媛显得有些低落，“可我这般，怎能说是因祸得福呢？”　　“早先便叫你离老太太远些。”苏贾失了调笑的心思，约莫是怕自己语气突然重了些，匆忙轻柔下来。　　“老太太算盘打得可紧着呢。你只当记得，这宅里，可没一个好东西。”最后这三个字，苏贾说得略显轻佻，只是那随意里似是透着对着宅门深深的厌恶。　　包媛略显惊讶地看向苏贾，她如今连这宅子里头的人尚还未熟记，更是被苏贾这态度扰了心神。　　苏贾显而感受到包媛的惊讶，倒是微张双唇，露出一丝不解，“当初那句老不死的东西，莫不是我说的不成？”　　包媛眼瞪得愈发大，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这般说，莫不是我？”　　“傻子，诓你的！”苏贾却猛地笑出声，伸出双手狠狠捏住包媛的脸，“哪回见老太太，哪回不是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包媛犹自被苏贾捏揉着脸，原先睁大的眼被迫眯了起来。　　“瞧你这些日，烧得迷迷糊糊的。”　　“唔……”包媛的五官被揉得挤作一团，那滑稽模样看得苏贾更是笑得欢。　　“年关将至，宅里人更是要多杂了，我已同苏夫人交代了，若是你不愿一道，这些家务事便不用掺杂进去。”苏贾不肯放手，这正经的话里也透着一丝调皮，“有何事便同我说，我不在便去找苏……娘亲，可懂？”　　包媛被按着脑袋揉着脸，只得猛眨眼以示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