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 “没事,我习惯了。” 男人忽地抬高双手,把顾清瞳翘起的衣领整理好。 他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滑过她脖子上的皮肤,带着一点恰当力度和灼热触感。 夜幕中,顾清瞳的脸颊微微发烫。 她心绪纷乱,慌忙转移话题:“能让我看看你胳膊上的伤吗?” 男人显然有些怔忪,呆立好几分钟才做出反应:“什么伤?” 他撸起袖子,展示给顾清瞳过目。 顾清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美食街那晚明明还是血肉模糊的双臂,这会儿已经完好无损,甚至半道伤疤都没有。 “伤口愈合了?!” “没有伤口。”男人淡淡答道。 “如果没外伤,你身上的血迹又是怎么来的?”顾清瞳打开手机里手电筒功能,捉住他的胳膊翻来覆去地检查,一脸的不可置信。 “顾警官?” “怎么了?”顾清瞳紧紧抓着男人的手臂,“有话直说!” “你力气真大,”男人说,“一般人不是你的对手。” “哎——”顾清瞳蓦地放开手,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距离,“是不是弄疼你了?” 男人轻轻摇头:“我叫季珩,不叫‘哎’。” “没查清你的真实身份之前,我不能相信你的自说自话。” 季珩无奈道:“你帮我指条明路,顾警官,我要怎么证明我是我?” “拿你的有效证件过来,我自然相信你。”顾清瞳不接受打岔,她的轴劲儿犯了,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衬衣下摆的血迹作何解释?你身上别处还有伤吗?” “顾警官,”季珩突然提议,“干脆这样,我脱掉衣服让你检查?” 顾清瞳面不改色:“如果你愿意,自证清白也未尝不可。” “那我脱了?” 季珩作势就要解开衬衫的扣子,顾清瞳连忙拦住他。 “等等!我问你三个问题,答完了你再脱。” “嗯,”季珩听话地笑笑,“顾警官,你敞开了问,我有问必答。” “我先要感谢你把我带离了危险区域。”顾清瞳回想那晚的情形,心中隐隐感到后怕,“按照时间推算,糕饼铺里的炸.弹应该是在我到达之前就放置的。你的出现,搅乱了他们的计划。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季珩说:“这是我的荣幸。” “谢过你,我还得埋怨你一句。”顾清瞳的语气陡然变了,“我在重案组七年,美食街这次行动,是我唯一一次没能顺利完成的,你让我零失误的记录不复存在了!” “比起你的生命安全,”季珩神情淡然,“其他事,都不重要。” 季珩的话,渗透着不容置疑的暖意,直达顾清瞳的心底。 她定了定神,进入正题。 “咱们开始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在我们行动的时候出现在美食街?而且那么凑巧,知道糕饼铺里有炸.弹会威胁到我的生命?” “依我看,只是一桩报复行为。现如今大家的戾气太重,也许糕饼铺的经营者得罪了什么人……” 顾清瞳提醒他:“门牌是0197的那家糕饼铺,当时并没有营业。据我们后来摸排调查,他们已经停业两个月了。” “既然你查过,何必再来问我?其实,那个炸.弹,是我的学生……”季珩欲言又止,“这件事牵涉到孩子的隐私,我请求暂不回答。” 与他的学生有关? 难怪他那晚满嘴胡话举止诡异,表现得像个脑筋不清醒的怪人。 顾清瞳静下心,快速分析了季珩的表情和言语,得出的结论是他没有撒谎。 “第二个问题,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那些可以证明你履历的文件上,你都没贴照片吗?” “我知道你今天白天去了桦禹学校。”季珩说,“你看了宣传栏,闯了校长室,我和你说话你假装没听见,所以我才一路跟你到这里……” 顾清瞳丝毫不受干扰:“你先回答照片的问题。” 季珩避开顾清瞳的凝视,缓缓踱起了步子,似乎这个答案需要深思熟虑才能说。 约莫五分钟的工夫,他停下来。 “我已经有八年没照过相了。如果非要提供照片,我可以拿少年时期的证件照代替吗?” “教师入职要做信息采集,”顾清瞳问,“你这一关怎么过的?” “我和伍校长打过招呼,既不提供照片,又不录入学校与教委联网的系统。伍校长批准了,还提醒我不用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据我所知,桦禹学校是一所正规中学,人事管理上不可能出这样的漏洞……” “没错,我是他们不小心忽略的那个bug。” 季珩的态度坦承,顾清瞳选择相信他,也就不再纠结于此。 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的记忆不会出错,咱们从未有过交集。你又是从哪儿查到我个人信息的?” “是吗?那你要好好修复一下你的记忆了。”季珩模仿着手握听筒接电话的动作,“喂,您好,宋奶奶?哦,您家的小黄爬到树上不肯下来?什么,它早饭和午饭都没吃?别急,我去帮你瞅瞅!” 顾清瞳愣了。 这不是她当片儿警时最基本的日常吗?季珩怎么知道的? “还有这个——”他惟妙惟肖地模仿,“姚阿姨,您好,这两晚休息得还好吗?对,法庭的人身保护令已经批下来了,我这就给您拿回去。不要紧,您先住我这儿,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对啊,必须搬到更安全的地方我才放心。华亭小区?那里不错……” “你到底是谁?!” 顾清瞳掩住季珩的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季珩也不反抗,任由她处置。直至有些憋气了,他才轻拍她的手背,嗯嗯呜呜地想说话。 “姚阿姨被家暴的案子,除了我和同事,别人不可能知道后续发展!”顾清瞳收回双手,“包括她搬到哪里居住,我们所有人守口如瓶……” “你心里的事,我全都知道。” 季珩的表情极为认真,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 “行,那请你实话实说,”顾清瞳调整了呼吸,追问道,“为什么你明明认识我,却假扮我的‘外甥’,口口声声喊我‘二姨’?” 季珩耸耸肩膀:“你说好只问三个问题。” 顾清瞳哑然失笑。不过,她会就此认输?笑话! “也对。第三个问题你还没认真作答,我再给你一分钟,迅速把答案告诉我。” “你就这么想看我脱衣服?”季珩把话题扯回到起初的抬杠,“我很瘦,身材不咋样,在你面前露怯总归不大好。等我锻炼出匀称漂亮的肌肉,再展示给你看吧!” “你?” 怒火从心头悄然升腾而起,顾清瞳不打算手下留情了。 孰料,她尚未付诸行动去制伏季珩,手机的来电铃声惊扰到了他俩。 “王队,是,我在天台。”顾清瞳说,“开会?好,我立刻下楼。”收了线,她刚想同季珩说句话,却只见四周黑漆漆一片,哪里还有他的踪迹? 好吧,算你厉害——等下次,我可绝不会心慈手软放过你! - 重案组新一轮的行动中,王志增扮演资深买家啸哥,成功地赢得了接头人的信任。 姜是老的辣,王志增果敢而高效,从各个渠道及时获取最有价值的线索。十六天时间,重案组联合缉毒组分秒必争,顺藤摸瓜捣毁了槿阳市最大的毒品犯罪团伙。 紧接着就是王志增退休离队的时刻。 大家非常不舍,表面上应承着不大张旗鼓地办聚会,背地里却给王队准备了惊喜。 王志增办好手续的那天,回到办公室提议一起吃个饭。 每个人都按捺着心中煎熬,表现得懒散而怠慢,把王队的话当成耳旁风听而不闻。 “唉,人一走茶就凉!”王志增识破了他们拙劣的演技,十分配合地悲叹道,“枉我平时对你们那么好,比我自己的孩子都上心!” “是嘛?爸,您一直没时间陪我,原来是因为更喜欢这些哥哥姐姐?我心碎了……” 王志增的女儿倚在办公室门边,幽幽地冒出一句感慨。 “你怎么来了?”王志增有些发懵,“我记得你们学校没有春假啊?” 王志增的女儿但笑不语。 “王队,您往这边儿瞧——”重案组一行人按大小个儿依次排好队,打开了组长办公室的门,“这里有更大的惊喜!” 王志增的妻子手捧花束,微笑着走了出来:“我们母女专程飞回来接你的。当然,没有这些孩子们的热烈请求,我真的不想理你。” “我说呐……”王志增笑了,多少年都没笑得这么开心,“只要我在办公室,他们全躲外头打电话,神神秘秘的。原来是请你们回来。谢谢!这是我最想要的退休礼物!” 潘绍方发令:“全体立正!敬礼——” 重案组成员齐刷刷地举起右手,行标准举手礼,王志增也回礼。警徽的光芒映在他们的眼中,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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