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有三急，赵婧有些不好意思地给赵偃说，然后领着一位侍女从另一面下楼去了。恭房的位置很偏僻，领路的女子左拐右拐，赵婧觉得自己路痴的属性要发作了。　　　　赵婧郁闷极了，她居然被这个男扮女装的人贩子抓住了。她真的一点都没有发觉那个女人是个男人啊，电视剧误人啊！　　　　学了万花的武功和医术，然后被迷香放倒，赵婧不敢小看古人了。　　　　赵婧艰难的装晕，屋子密不透风，混合着屎尿的骚臭味，刚刚还吃那么饱，不吐出来，已经忍的很辛苦了。　　　　“你看好她。”赵婧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应该是那个人贩子。　　“是。”另一个声音嘶哑地应答。　　　　听到关门落锁的声音，赵婧悄悄睁开眼睛。　　　　四周很脏，墙角的木桶里，放着排泄物，赵婧看了一眼，立马移开目光。不远处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孩子，看相貌，分不出男女，依照刚才的声音推断，应当是个男孩子。　　　　那孩子睁着一只眼睛，眼眶周围青青紫紫的，另一只眼眶肿起，透过污垢，眼皮发亮。　　　　可以试着策反一下，赵婧一边试着用内力挣开绳子，一边想着玩剑三的时候有没有收集过匕首。　　麻绳太柔韧，赵婧果断握住血战黄泉，反转刀尖，划开了绳子。　　　　“你……你……”少年一步步往后退，直至缩在墙角。赵婧握着血战黄泉，恶意地朝他笑。　　　　赵婧使了内力，一脚将退无可退的少年扫翻在地。然后踩在他的手上，血色的刀刃在他的脖子前比划来比划去。　　　　“饶命……饶了我。”　　　　“不急，”刀刃轻轻一划，出现一道血痕。“先说说，你和那人是什么关系？”　　　　少年不敢乱动，梗着脖子，害怕地说：“我也是被他拐卖的。”　　　　“你助纣为虐？”　　　　“他卖了我弟弟，我要找到我弟弟。”那少年有些急切,又说：“求您救救我，救我，我愿为您为奴为婢，当牛做马。”　　　　“我不缺奴婢，亦不缺牛马。”赵婧笑吟吟地看着他,刀尖在缓缓上移,搁置在少年完好的那只眼睛前。　　　　是的，赵婧在迁怒。　　　　“我读过书，习过字，什么都能干，我会永远对您忠心耿耿。”少年急忙道。　　　　赵婧闻言，挪开了脚和匕首。　　　　“起来，带我离开这里。”　　　　赵婧截住少年欲言又止的话语，威胁道：“不准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任何人，懂吗？”　　　　少年有点迷茫的点点头，待看到赵婧运起功，两掌将墙打出一个大洞，他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嬴异人惊疑不定：“吕兄，你可听见外面的响动？”　　　　吕不韦淡定地宽慰道：“听到了，从西边传来的，想是那家人又在打孩子，公子不必忧心。”　　　　嬴异人面色果然好了些，手撑着额头，放松身体说：“秦赵开战以来，我日日惊惧难安，盼着能早日归秦。”　　　　“我明白公子心思，正在筹谋此事，公子还需静心等待，如今全城正在搜寻丹华公主，我不能在此久留，以免多生事端。”　　　　嬴异人颔首，表示赞同，起身将吕不韦送出门外。　　　　离开异人府邸，右转时，吕不韦路过一条小巷，一瞥间，恍然见到形似丹华公主之人。他止步沉思，转过身，回走几步，去了那条巷子。　　　　那女童的确是丹华公主，地上的情况却出人意料了。　　　　丹华公主脚下躺着一个死人，看着很像是异人公子西边的邻居，那人眼流血泪，眼瞧着是没有气息了。　　　　见到陌生的成年男子走进来，赵婧戒备的握紧身后的血战黄泉，少年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赵婧惊讶地看着少年的背影，随即用仍在颤抖的左手将少年拉到自己身后。　　　　“你是谁？”赵婧努力止着牙齿地颤动，一字一字的问。　　　　“草民吕不韦，姑娘可是丹华公主？”吕不韦一边说，一边靠近。　　　　吕不韦！这三个字在唇齿间转了一圈。赵婧仔细打量着他，中等身材，四十岁左右，肤色稍稍有些黑，国字脸，眉毛浓重，留着一撮胡须，灰色布衣，干净整洁。这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吕不韦？　　　　又靠近了些，吕不韦认出公主腰间所佩粉色鸾鸟玉佩，立刻俯身行礼，说：“草民吕不韦，见过丹华公主。”　　　　“你与死者是何关系？”赵婧心念电转，下了一个决定。　　　　吕不韦有些诧异，又觉得小姑娘惊惧之下，警惕性高，遂解释道：“草民与此人毫无关联，太子殿下命人在全城散播公主体貌衣饰特征，故草民识得殿下身份。”　　　　“既如此，此地偏僻，你怎会在此？”赵婧继续逼问。　　“启禀殿下，草民与秦国质子有些账务往来，今日前来拜会。太子殿下正在寻找您的下落，公主殿下，请容草民护送您。”　　　　听到太子二字，仿佛有了依靠，赵婧不禁哭出来。眼前的小人儿泪流不止，吕不韦只得温言安慰：“公主殿下莫哭，草民马上护送您到太子殿下身边。”　　　　赵婧上前一步，示意吕不韦靠近抱她，血战黄泉在包裹里蓄势待发，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吕不韦一点点地靠近，赵婧的心越跳越快，她不自觉地禀住了呼吸，盯着吕不韦的动作，很好，还差一点，就是出手的时机。　　　　响亮的马蹄声传来，赵婧从吕不韦胳膊和身体间的缝隙里看到了赵偃。他神情焦急，鞭子狠狠抽在马儿身上，赵婧在心底叹口气，时也？命也？向后倒去，做了假摔的动作。　　　　狼狈少年向前一扑，将整个身体垫在赵婧身下，免了赵婧头部与大地的亲密接触。　　　　赵偃翻身下马，两步跨到赵婧面前，单膝压下，从狼狈少年身上一把抱住妹妹，他一边擦拭她的眼泪，一边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赵婧也不言语，只是指着吕不韦默默流泪。　　　　哽咽了好一会，她从赵偃怀里抬起头，偷偷看了眼没有一丝血迹的路面和被人反剪胳膊，压跪在地上的吕不韦。　　　　“太子哥哥，我想回宫。”说完，赵婧拿湿漉漉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赵偃。　　“好，孤带你回宫。”赵偃的声音铿锵有力，坚定不移。　　　　赵偃替妹妹稍稍整理了衣饰，然后将她抱上车，搂在怀里。　　　　小小少年的怀抱，有些单薄，但是很温暖，将她包裹着，遮挡住了所有的风雨，赵婧眷恋不已。　　　　在宫门前，赵远传口谕，公主受了惊吓，让马车直行至芷阳宫，太子回宫闭门思过。　　　　赵偃对这道旨意早有心理准备。此事确实是他失职，回忆起方才见到丹华的情景，父王有什么惩罚，他都心甘情愿承受。　　　　“不，”赵婧任性地抗旨，抱住赵偃说：“我要太子哥哥和我在一起。”　　　　赵远苦着脸劝道：“公主殿下，您先跟老奴去见见大王，大王和卫夫人正在芷阳宫等着您呢。”　　　　“不，我就要太子哥哥陪着我。”话音刚落，哽咽声又起。　　　　“丹华乖，等你见完父王和卫夫人，哥哥立马去看你。”赵偃柔声哄着她。　　　　赵婧倔强的摇摇头，仍然不肯撒手。　　　　赵婧心知此事是太子失职了，卫夫人肯定会添油加醋，让赵王怪罪太子，虽然不会动摇太子的地位，终归不是件好事。自己坚持让太子同去，一是太子能够第一时间当面申辩，加上自己在一旁撒娇卖痴，赵王很可能不会责怪太子，二是自己任性，抗旨不遵，可以稍稍转移父王对太子的怒火。　　　　“赵宫正，晚风寒凉，丹华幼弱，不宜受寒，孤陪她去芷阳宫，若父王怪罪，自有孤担着。”赵偃默默想，左右事已至此，也不在乎再添一桩抗旨不遵。　　　　芷阳宫内，气氛凝重。　　　　大厅内地上的陶器碎片虽然清理干净了，尤有的几抹水痕昭示着赵王的愤怒。　　　　卫姬伏在塌上，哽咽道：“可怜丹华那么小，就遭此劫难。妾恨不得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都是妾的过错，应该止了她出宫的心思的。”　　　　赵王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拍抚着她的后背，眼神沉到了底，卫姬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她的脸颊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声音又带上了泪意。“丹华是大王与妾的心头肉，是我们赵国的祥瑞，若妾在，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好丹华。”　　　　“启禀大王，太子与丹华公主求见。”　　　　赵王听完，拍拍卫姬的手。声音低沉地吐出一个字：“宣。”　　　　二人行完礼，赵王不豫地看了赵偃一眼，又向赵婧招招手，赵婧轻快地扑进赵王怀里。赵王将她顺毛捋了一遍。卫姬也不躺着了，直起身，一边哭，一边笑，还不放心的摸着她的手。　　　　被赵王顺了一遍毛，赵婧抬起头说：“父王，太子哥哥救了我，您要好好奖赏他。”　　　　赵王又抬手摸摸她的头，带着点笑意说：“好，听你的。”　　　　“你平安归来就好，其他的自有你父王做主。”卫姬忍不住说。　　　　赵王没有理会卫姬，低头问赵婧：“丹华怕吗？”　　　　“父王、太子哥哥和母妃都在，丹华不怕了。”赵婧神情坚定地看着赵王回答。　　　　“好！”赵王不禁大声称赞。　　　　赵王称赞完，抬起头，吩咐赵偃：“太子，将此事详情说来。”　　　　“儿臣遵命。”太子拱手道。　　　　“儿臣奉旨带丹华出宫，去微雨楼，席间，丹华想更衣，儿臣命侍女跟随丹华。一刻钟后，丹华仍未回来，儿臣心中诧异，命人查看，得知侍女晕倒在恭房外，丹华不知所踪。儿臣一面将丹华体貌特征和衣着配饰散布全城，调动人手戒严城门，在城内搜索，一面审讯侍女，得知丹华被绑架。经过搜寻在城西角巷发现丹华，绑架之人已死，人贩之子还活着，另一中年男子似欲对丹华不利，后经儿臣查证，此人乃邯郸城中富商吕不韦。”　　　　“那贼人身份你可调查清楚？吕不韦又为什么恰恰在那时那地出现？”　　　　“贼人乃是人贩子，而且是一名惯犯。据吕不韦交代，他与秦国质子嬴异人有些账务往来，那时恰好收完账，欲回府宅，遇到了丹华。他当时欲将丹华送往微雨楼，只是丹华惊惧过度，拒绝随他而去。”　　　　赵王对赵偃处理的还算满意，但是仍厉声问：“寡人将丹华安危托付于你，太子，你就是这样对待寡人的嘱托吗？”　　　　“儿臣有错，请父王息怒，勿因儿臣动气。儿臣恳请父王将此案交于儿臣处理，儿臣必定查个水落石出，诛尽恶徒，给您和丹华一个交代，求父王成全。”　　　　“父王，您不要生气，您刚才答应了我要奖赏太子哥哥的，不能不算数。”赵婧痴缠着赵王。　　　　赵王捏捏丹华的小脸蛋，对赵偃说：“此事原本就是你的疏漏，你难辞其咎，太子，寡人命你四日内查清此案。你可能办到？”　　　　赵偃在堂下拱手行礼，说：“儿臣领命，此次必不负父王信赖。”　　　　“太子哥哥，那个乞儿也是被人贩子拐卖的，是他偷偷放了我。父王，儿臣想亲自谢谢他。”赵婧等两人说完，补充道。　　“天色已晚，丹华明日再见。太子，若有事，明日再问丹华。”　　　　卫姬摸着赵婧的头，赵婧不着痕迹地躲过卫姬第二记摸头杀。听着卫姬的例行教导。　　　　“太子殿下是储君，用不着你替他求情。这件事本是他的过错，你求情了算什么事儿？”　　　　赵婧翻过身，默默听着。　　　　“你今天还抗旨！在这深宫之中，你我母女荣辱皆系于你父王，若不能紧紧抓住你父王的宠爱，后宫之中就没有我们娘俩的容身之处了。王后嫉妒我受你父王宠爱，一直视我为眼中钉，欲拔之而后快，我们是不能好好相处的，丹华，若不想咱们娘俩下场凄惨，少向着太子吧。”　　　　卫姬说的乱七八糟，赵婧知道她的中心思想：抓住机会，弄掉太子，生个儿子，当上太后。就算你家有王位要继承，妈呀，你就不怕你儿子当个亡国之君！　　　　若说赵王待自己有五分真心，那么太子待自己就有七分，深宫之中，情谊难得，赵婧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她希望太子平平安安，得以善终。　　　　而且，卫姬怎么就不明白呢，太子年岁渐长，与宗亲大臣交好，除了谋逆大罪，其他的事情是搬不倒他的。　　　　且不说自己今日全须全尾的回宫了，就算是自己真的死在宫外，赵王也不会为了丹华公主伤害太子。　　　　卫姬看着女儿的表现，失望地说“你……跟你说话，一点用都没有，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帮上母妃的忙。”　　　　“跪下！”王后红着眼睛，厉声喝道。　　　　赵偃面无表情，顺从地跪在母亲面前。　　　　“你居然瞒着本宫，带丹华出宫，惹出麻烦，惹你父王不喜，你眼里还有本宫吗？”　　　　“母后，丹华天真可爱，您若常与她接触，也会喜欢她的。”赵偃抬起头，有点倔强地说。　　　　“闭嘴！丹华是卫姬的孩子，她们母女夺了你父王的宠爱，单凭这一点，本宫就不可能喜欢她。偃儿，本宫警告你，以后少跟她们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