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赵国,邯郸,城墙上,廉颇在振奋士气。 “守卫邯郸,为平阳君报仇!” “守卫邯郸,为平阳君报仇!”此刻,赵军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仇恨是最好的激励,赵军顽强的抵住了秦军的再次攻击,邯郸迎来了喘息的机会。邯郸守卫战,进入相持阶段。 魏国,王宫。 “秦王遣使,威胁寡人,寡人命晋鄙驻扎在邺,如何?”魏王的手指顺着龙阳君的鼻梁点到他的嘴巴上。 龙阳君挪开他的手,说:“我知大王心事。” 魏王不以为意,指尖轻轻勾过龙阳君的眼角,继续往下,笑着对他说:“说说看。” “大王并非惧怕秦国。孟尝君已死,信陵君独大,名声显于诸侯。我听闻平原君夫人几次来信催促信陵君。” “美人,说下去。”魏王的手指游走在龙阳君细嫩的脖子上。 “一,大王给了秦国面子,二,信陵君有求于大王,大王可削弱他的势力,三,秦赵相耗,对魏国有利。” “你说对了两点。”魏王的手指插进龙阳君的衣襟。 “请大王解惑。” “你可知如姬?” 龙阳君按住魏王正在拨开他衣襟的手,不高兴地说:“自然是知道的,那是您的心头好。” “哈哈,美人儿,你才是寡人的心头好。”魏王反手按住龙阳君的手,与他十指交缠。然后继续说:“无忌对如姬有大恩,寡人不欲他求,寡人希望他窃符。唇亡齿寒,赵国不得不救,但早救不如晚救。无忌为名声所累,逼不得已时必会挺而走险,窃符救赵。此时,魏、楚连军,秦国疲弊,必然退兵。无忌的声望在诸侯之间,会更加显著,那时,寡人想原谅他,是寡人大度,他必要尽心竭力报答寡人,方可堵天下悠悠众口;寡人不想原谅他……”魏王意味深长地笑了。 “大王高明,只是窃符是大罪,信陵君会这样做吗?” “他手下食客三千,总有几个能为他出主意的。无忌果决善谋,寡人不给晋鄙下令,这兵符他是非偷不可。” “如此,晋鄙将军……” “无忌一人,可抵十个晋鄙,能将他握在手中,这一切都是值得的。”魏王毫不在意地说。 楚国,王宫。 楚王刚刚见过平原君一行人,立刻找了春申君私下商议。“春申君,你怎么看平原君所言。” “大王不可被其巧言迷惑。臣个人是想立刻驰援赵国的。赵国必须救,但为国家计,早救不如晚救。想必魏国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大王可用缓兵之计,与他们拖延些时日,要求赵割让城池。秦赵疲弊之时,楚、魏不费吹灰之力,即可逼退秦军,而赵国更会对楚国感恩戴德。” “善,就依春申君所言。”楚王大笑。 秦国,咸阳。 秦王问范雎:“秦赵战争相持,丞相认为该如何应对?” “大王,可再召武安君赴赵作战。” “寡人已经下旨了,他仍然称病。” “大秦发兵,一是报赵王毁诺之仇,泄大秦之愤,二是减除武安君祸患。武安君一再拒绝出战,大王可将他贬出咸阳,天下痛恨他的人极多,大王若还不放心,也可以安排罗网,以绝后患。” “寡人爱惜他的人才,实在不愿君臣走到如此地步,奈何!奈何!”秦王长长叹息。 楚国,使馆,夜深人静,孤灯寒照雨,深竹暗浮烟。 平原君愁眉不展,毛遂知道他的心事,安静地挑亮灯,两人在窗子上落下斜斜的影子。 “明日便是一月之期,楚、魏皆无兵救赵,我只有以死殉国了。” “您不必如此悲观。明日,您朝见楚王时,我随您同去。” “你可有把握。” “若事不能成,遂亦愿以身殉赵国。” 翌日,平原君又去见了楚王,毛遂跟在他身后。今日楚王又拿老话搪塞平原君,毛遂按剑上前,对楚王说:“合纵之事,对楚实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秦国久存虎狼之心,并吞天下之意早已昭然若揭,赵亡,楚亦不会长久。想当年,苏秦首倡合纵,六国结为兄弟,致秦十五年不敢东进一步。今秦虽围邯郸月余,三十万精兵日夜进攻,却未能损邯郸毫厘。且魏素交好与赵,必遣救兵,若楚赵合纵成功,联合魏、韩,灭秦精锐于邯郸城下,乘势西进,则楚可报先仇,收复失地,重振楚威,此事百利而无一害,今日不成,再无可成之机,请大王今日做出决断。” 楚王偷偷看了春申君一眼,然后爽快地答应了此事。 回到使馆后,平原君朝毛遂拜服:“往日胜只知先生剑术高超,今日才知先生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先生助我来楚,又促成合纵,先生美名必将传遍赵国,显于诸侯。” “您谬赞了,也不知邯郸如何了。” “父王,城中守军即将断粮,儿臣愿献出所以资产,筹备军粮。也请父王下令,命令朝中官员,城中富商,纳粮捐钱,释放仆役奴婢,充实守卫力量。”太子行大礼,跪在赵王面前。 群臣面色各异,有面色疑难者,有欣慰赞赏者。赵王观察了群臣的脸色,对太子说:“善,太子,寡人命你主导此事,有违抗不遵者,处斩首之刑。众爱卿,国难之际,还需慷慨解囊,共渡难关。” 群臣心思不齐,却齐声应诺。 赵婧得了消息,立刻去了畅春园,她步履匆匆,对深秋美景视若无睹。见到赵黎,直问:“畅春园如今还有多少粮食?” “可供园中人食用一月。” 赵婧想了想,犹豫过后,下了决断:“留下十日粮食,其余全部捐给朝廷。” “十日之内邯郸能否解围?” “我不确定,十日之后,若不能解围,我出城猎兽供养你们。”赵婧倔强地说。 “主子言重了,真到那时供养园中人十天半月,黎还是能做到的。” “谢谢你,赵黎。我先走了,照顾好大家,有事发信号,我马上就会到。” 邯郸城不见了往日的繁华,一个月的苦战,耗尽了这座城市的精气神。明明阳光灿烂,一切却如同蒙尘纳垢,昏昏暗暗。 赵婧敏锐的发现,有人在跟踪她。她心情不好,掉头直接找了上去,出乎意料,那是一个面黄肌瘦的独腿老人。揍人的想法消失,赵婧走上前,放柔了声音问:“老伯,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老人虚弱的说:“老朽出来找小孙子,孙子没找着,反而迷了路,旧伤也犯了。姑娘行行好,帮老朽一把。” 赵婧心中一片怜惜,忽略掉老人肮脏褴褛的衣服,毫不迟疑地扶住他的手臂。她对老人说:“你家在哪?我带你去。” 老人说了一个地方,那位置十分偏僻,与此地相距甚远。赵婧估摸着时间,扶着老人回去了。 天色暗淡,赵婧将老人送到家门口,实在抵挡不住他的热情,同他进去喝水。 老人一边开门,一边说:“谢谢姑娘了,如今没什么吃的,只能用水招待姑娘了。” “无妨,老伯太客气了。” “姑娘请进,勿嫌屋子简陋。” 赵婧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老人关了门,上了栓。上栓的声音仿佛是一个信号,赵婧来不及表示疑问,屋里走出来两名女子和一名六岁左右的男童。 男童两眼放光地看着赵婧,高兴地说:“娘,我们又有吃的了。” 赵婧在瞬间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胃瞬间痉挛,痛得撕心裂肺,这事让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老人趁机向赵婧扑去,赵婧愣了一秒,被抓个正着。两名女子高兴的走过来,准备帮忙处理食物。赵婧反应过来,忍住痛反身借力,双脚踹在老人的膝盖上,借势翻身,凌空越过两女,掐住男童的脖子,厉声质问:“你吃过人?” 男童哭起来了。赵婧的胃仍然在痛,她愤怒的看着三个大人。 老汉直接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的磕头,惊恐的说:“女侠饶命,老汉愿自戗,求您饶了我的小孙孙。” “你们都吃过人?!” 年轻些的女子哭诉道:“女侠,我们也是逼不得已,粮食充了军粮,家中已断粮六日,若不食人,一家人都要丧命。” 赵静忍住踢死他们的冲动,气红了脸,警告他们:“两三日内官府会放粮,你们可以去领取,若再食人,这就是你们四人的下场。”说罢,赵婧抓断柱子上的木头,捏成粉末。 赵婧去而复返,赵黎看着她红红的眼睛,惊慌的问:“主子,发生了什么事?” 赵婧抽抽鼻子说:“没什么,赵黎,畅春园捐出一个月的粮食,可以吗?” 赵黎忍住将她搂紧怀里安慰的冲动,点点头说:“当然可以。” 赵婧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她偏过头,避开赵黎的眼睛,问:“赵黎,天下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太平?” 赵黎抬起的手又放下,他说:“也许是只剩下一个国家的时候吧。” “只剩一个国家吗?”赵婧重复道。 赵婧用袖子抹过脸,擦干了眼泪,转过头对赵黎说:“我失态了,我先走了。” 赵黎望着她单薄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吕悦,传令下去,芷阳宫从今日起,除了七公子和小高,所有人膳食减半。”赵婧瞅了一圈宫人,严厉的说:“有违反者,逐出芷阳宫。” “诺。” 十五日后,魏国楚国的援兵到了,秦国终于退兵。得知这个消息,吕悦和莫离抱在一起哭起来。 毛遂先生的美名传遍天下。 “蔺先生,你恨毛遂吗?”赵婧约了蔺从信出来切磋,切磋完之后这样问他。 蔺从信收了剑,闻言,抬起头看着赵婧,认真考虑后,摇摇头。 赵婧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那个天下扬名,成为父王座上宾的人原本应该是你的,你也不怨吗?” “殿下,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国得救了。我心之所向,毁谤如何?赞誉又如何?” 赵婧深受震动,她整理好仪容,恭敬地躬身一拜:“赵婧受教了。” 蔺从信连忙扶起赵婧。赵婧继续称赞道:“先生品性高洁,实乃婧平生所见。” “殿下过赞了,天色昏暗,冬日寒冷,殿下该回宫了。” 赵婧听话的乖乖回宫。路上遇到一名陌生男子,那男子玉色服饰,宽袍深裾,器宇轩昂,身姿挺拔,龙章凤姿,见之不俗,令人心仪。他恰在去芷阳宫的必经之路上。 赵婧将最近的人物过了一遍,看衣着打扮,气质仪表,八成是信陵君。赵婧装作不知道,走过去问:“大叔,你谁呀?在这干嘛?” 信陵君听到动静转过身来,面前是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大叔?”他失笑,又有些惊奇地重复这两个字。 “是呀,大叔,耳朵不好哦。”赵婧继续调戏历史人物。 “你知道信陵君吗?” “当然知道啦!那是救了我们赵国的大英雄,不过……”赵婧露出为难的表情。 信陵君笑问:“不过什么?”他很好奇,这个小姑娘又能说出什么话来。 “他在魏国就惨咯。功高盖主,不是好事。这一次,魏王容不下他啦。” 信陵君勉强维持住表情,继续问:“依你之见,他当如何自处?” 赵婧用看傻瓜的眼神瞅了他一眼:“要么信陵君永远留在赵国,要么再晋升一步。他真傻,明知道魏王看他不顺眼,为什么要留把柄呢。” 信陵君彻底维持不住表情,苦笑着说:“阴谋阳谋,到了那一步,他不得不做。” “既然不后悔,那么,开始承担后果吧!”赵婧语气严肃的说完这句话,画风一转,说:“大叔,你人高腿长,挡着我路了,麻烦让一让。” 隔着窗户,赵婧注视着信陵君,那个身影在黑暗里又停留了一刻,寒风吹起他的衣袖,似乎要飘然而去,离开这个浑浊的世道,但他没有离开,整理完衣饰,重新走向璀璨光明的庆功宴。 “我也该有诀断了。”赵婧自言自语。 赵婧等着人们从庆功宴的宿醉狂欢中醒来,准备去太子宫中走一趟。还未和吕悦提及此事,太子先来到她的宫中。 “丹华瘦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今后要多补补。”赵偃疼惜地摸摸妹妹消瘦的小脸。 “没,太子哥哥,我是长个了。”见到太子,赵婧高兴极了,自从战争开始,赵婧只见过太子一面,她的太子哥哥更瘦更高也更成熟了。 “奉上来。”太子吩咐道。 太子哥哥又要有好东西送给我了,赵婧在心乐开花。 “啊,雪凤冰王笛!真的制出来了。” “嗯,时机不好,一直没有给你。孤今日特地给你送来。” “太好了,好美的玉笛,谢谢太子哥哥。”赵婧沉吟了下,不好意思地说:“太子哥哥,听闻您监管着秦国质子赵政,阿安渐渐大了,我想把他要来,给阿安做个玩伴。” 赵偃想了想,痛快的同意了:“行,孤留着他也没什么用,送给你了。不过先说好,丹华,你可以随意打骂他,不准弄死弄残了。” 赵婧不快地嘟起嘴:“哼,太子哥哥,我才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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