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店的事情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行人并没有因为天气而减少，偶尔还能听见孩子们的嬉笑声，罗和娜卡两个人撑着一黑一黄的两把伞，行走在戴博尔大街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吧嗒”娜卡正看着采购清单，一个走神又踩到水洼里，幸好这双皮靴是高跟的才没有湿透，她懊恼地摇摇头，继续念她手上那一大串要买的东西。　　　　“那宅子里面还能用的东西太少了，肥皂、清洁剂，贝波的梳毛刷都得买……还有食物也要买，买些肉和青椒……对了还有全麦的面包也要！”她掰着指头数着。　　听着她的唠叨，旁边撑着大黑伞的男人缓缓转过头，皱着眉头表达他的不满：“……为什么要买面包？”　　　　又来了，船长挑食的毛病，罗的饮食别的方面都很好伺候，但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对面包恨之入骨。娜卡不理他，理直气壮地回答他：“面包的保存期限比较久啊，而且三明治做起来很方便。”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自己很喜欢鸡腿肉三明治……当然这是不能和船长说的，看着罗越来越黑的脸，娜卡只能妥协投降：“我保证，今晚晚饭我做饭团，别生气了。”　　　　这下罗才慢慢把脸别回去，面无表情地说：“不许加梅干。”　　“是是是，都听你的，船长大人。”娜卡无奈地气笑了，低头又在清单上加了米。　　　　“你既然要采购，就多准备一些东西，我们可能要在这座岛耽搁一段日子。”罗大步往前迈，淡淡地抛下指令。　　“啊……你是说船造好需要时间吗？”娜卡不蠢，一下就听懂了罗的所指。　　“嗯。”　　　　船只的建造不是一日之功，何况罗并不打算买一条现成的船出航，他认定了要一条潜水艇那就一定要一条潜水艇，为此他会觉得金钱和时间的投入都是值得。　　他向来对自己想要的东西非常有耐心，他不急，那娜卡他们也不急，毕竟就像罗经常慵懒强调的那样，大秘宝就躺在伟大航路终点等着，四皇都拿不走，可是……娜卡加快脚步跟上那个高大男人的步伐。　　“要买那么多东西船长你倒是给钱啊——”　　　　从商店走出来的时候，罗看着娜卡买下的超大型号的面包块，眼神里面写满了拒绝和嫌弃，然而还是看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弃了抵抗，和百货商店订了送货服务，让送货员把这些东西都送到耐维斯大宅去。　　　　“船长，接下来去哪？”　　“我去机械定制的店看看，至于你……”被面包恶心了太久，罗看着眼前已经明显心都飞走了的娜卡，已经不想再面对她了，“自由行动吧，晚点等我回来集合。”　　　　从走到这里他就注意到了，对面街头有一家宝石收藏的店铺，这白/痴女人的眼神就一直往那飘，还亮闪闪地放着光……想着想着，罗突然打个冷颤，意识到这和她犯花痴病的时候看自己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的深情和痴迷。　　　　然而眼前这个看见宝石就失志的人并不会知道他脸色突然铁青是为什么，她只是抛下一句“船长你真是太好了”，就挥着她的小黄伞哒哒哒地跑过马路，一路踩起无数水花。　　为什么我的部下里就不能有一个正常人？罗习惯性地摁上他的太阳穴，日常思考人生。　　　　不愧是港口大城市，戴博尔城的店面收藏真是应有尽有，娜卡都快整个人趴到玻璃柜上了，眼睛一行一行扫视过去，每每发现稀有的石头内心就小小欢呼一声。　　亚历山大变石，海洋玉髓、芙蓉石、蓝锥矿……琳琅满目的珍稀宝石躺在柜台的打光灯下，肆意展示着它们不菲的身价。娜卡看得近乎痴迷，然后又看见了一个更神奇的宝贝。　　　　一块约有两枚邮票大小的蓝色圆玉石，静静地躺在白绒垫子上。它的纹路是蓝绿色夹白色的海水泛波形态，在光的作用下，呈现出阳光下水波荡漾一样的几何美感，仿佛把大海的美压缩成了固态，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一块拉利玛石！虽然在书上看过这种出产极为稀少的宝物，但娜卡也还是第一次目睹它的美貌，一下就被震住了。　　听说这种宝石的矿脉仅分布在一个小岛屿上，而且因为那个岛屿常年天气恶劣，一年也只有三个多月可以进行开采。她能在市面上遇到这么大的一块，简直天公赐福了。　　　　娜卡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旁边的导购员已经一脸谄媚地走上来，搓着手说道：“哎呦这位小姐真是眼光独到，这可是被称为海洋女神石的拉利玛！本店只有一件的孤品！”　　可娜卡没有管这黏上来的男人，眼里只有这块蓝色的石头，满脑子都是它的横切面折射率晶体结构元素构成……半晌她才缓缓问道：“这块拉利玛卖多少钱？”　　“哎呀，这块可是完全玉化的珍品，看您这么喜欢，本店可以给您优惠价呀，”店员兴冲冲地说道：“只要五十万万贝利哦。”　　　　五十万贝利，娜卡迅速在脑子里计算了一下自己可怜巴巴的小金库，心瞬间跌到谷底。　　她不够钱买下这块拉利玛，罗给船员开的工资说得上大方，所以红心团成员日子都挺阔绰。可娜卡的爱好实在太烧钱，随便几个收藏品都能花掉大半积蓄，导致她的日子和其他人相比过得紧巴巴的。　　为什么悬赏金不能转化成实际资产啊……娜卡盯着柜台恨得牙痒痒，如果那些赏金猎人知道一个1800万身价的海贼居然连五十万都拿不出来，会不会笑死过去。　　　　要不直接砸了这个店抢了就跑……危险的念头刚刚浮现就被她直接否定，真是跟着罗他们这么久，连海贼的思维也被潜移默化了。　　　　“算了算了。”娜卡遗憾地站起身，无视旁边巧舌如簧的推销，盘算着回去能不能找善良的贝波借点钱，回头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蓬起来的棕色卷发，爽朗的笑脸……多利的（前）未婚妻，波尼居然也在这家店里面，和导购一起在挑选着什么。　　娜卡屏住呼吸，出于某种知觉，她躲在角落偷听起波奈的对话。　　　　“波尼大小姐，这就是您上次来本店预定的那条项链，您看看吧。”卷胡子的店员一脸讨好，端出一个扁平的锦盒打开。　　一串做工精致的青金石项链，即便是娜卡这种见多识广的爱好者，也看得出是不多见的上品。　　　　果不其然，波尼看见了也喜不自胜，惊喜地把这串项链拿在手里，啧啧称赞：“没想到你们真的帮我订到了……”　　店员笑得乐呵呵地说：“那是自然的，这可是为您和总督准备的，您二位的婚礼可是戴博尔的一大幸事，本店自殚精竭虑在所不辞。”　　“呀瞧您说的，真是言重了。”波尼扬起一个爽朗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和娜卡那天所见的在造船厂骂人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和总督的婚礼……？难道就是多利所说的嫁给别人么？娜卡听完心下了然，但她目前还有更别关心的话题……那串青金石项链，色泽上好，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就在店员开始怂恿波尼试戴那串青金石项链时，娜卡终于按捺不住了，迈出一步说道：“那边的，能先把项链给我看看吗？”　　　　“……这位客人，这可是我们波尼小姐预定的东西啊？”听见她唐突的发言，店员抬起头来说了一句。而波尼也转过头来，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她，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　　　　“不是啦，总之你先给我看看。”面对石头，娜卡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上前就捏住了波尼的手腕，仔细打量起项链来。　　　　夜空般深邃美丽的蓝色，如星光般散布在珠子表面的黄铁矿点，毫无杂质……果然，娜卡肯定地点点头，无视波尼快要杀人的眼神，扭头对卷胡子的店家说道。　　“我说大叔，这串项链不是真青金石吧？”　　　　一言惊四座，一时间连波尼都惊愕地忘记了对她发怒，呆呆地望向店员。　　这下店员的脸色可见挂不住了，怒气冲冲地问道：“这位客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波尼小姐可是我们尊贵的客人！本店怎么会拿假的宝石欺骗她……”　　　　“可这个就是假的啊，”娜卡依然不客气地捏着波尼的手腕，把那串项链抖得哗哗响，“不对，其实也不叫假的，应该说是人工合成的青金石才对。”　　　　“什么？！”波尼也懵了，甩开手开始自己观察起来。　　“本店警告您！没有证据……”　　“证据我当然有啊！”娜卡懒懒地翻个白眼，指着项链说道。　　　　“成色太好就足以让人起疑了，天然青金石的蓝色可不能这么平衡。再者，青金石内含的金色粉末，就是那种黄铁矿的颗粒也会大小不一，你这串上面居然分布这么均匀。天然青金石特有的色差和金线一样都没有，还说不是合成的？”　　　　她噼里啪啦的一大串话，炸得在场人都愣在了原地……在卷胡子惊恐地注视下，波尼盯了项链好久好久，脸色逐渐铁青。　　　　“……你们店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这种东西来欺骗我！”波尼的脾气瞬间大发作，把项链狠狠摔到地上，怒声道。　　“波尼！波尼大小姐！我们知错了！”包括卷胡子在内的几个店员慌乱地跑出柜台，居然忙不迭地在波奈面前跪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求饶起来。　　　　“都是我们一时鬼迷心窍做错事！总督大人要求的期限实在太短，本店来不及找到符合要求的项链，才，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啊！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哇哦，这女人这么恐怖的吗？看着滑稽而混乱的场面，娜卡抱着手站到一边，鉴别宝石的真伪是她的职业病，至于之后的事情……她是不会再管的。　　　　“……你刚刚说总督大人什么？”波尼听了他们的哭诉，眼里闪过一丝不安，脸色总算缓和一些，但也更严肃了。　　“总督大人他……他是想让您早点拿到婚礼用的首饰，看在他对您的一片赤诚上，您就放过本店吧！”店员们都泪流满面。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娜卡看见波尼的脸上怒火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种淡淡的愁苦。　　　　半晌，她才无奈地摇摇头，叹息着说道：“算了，这次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吧，我选别的首饰作为替代好了。”　　“谢谢！谢谢波尼小姐您的大恩大德。”　　“还有，那边的女海……女士。”说着她就对着娜卡勾了勾手指，被突然点名的娜卡一脸惊讶，指着自己问道。　　“你在说我吗？”　　“对，万分感谢你刚刚的义举。”波尼扬起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可是在娜卡看来怎么都觉得有点苦涩。　　　　“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情吗？既然青金石项链不能买了，我就得买其他的回去，我看你对宝石挺有研究，可以帮我推荐一件项链吗？”　　　　“……”至少她的拜托挺真心实意的，娜卡也不和她推辞，走过去往玻璃柜台里扫了几眼，指指一串红宝石项链。　　“……红宝石吗？”波尼跟着她凑过来看，看见一串做工精美的纯银链子，藤蔓般的花纹中间镶嵌着一块深红色的宝石。　　　　娜卡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鸽血红，也是红宝石里面的珍品了……顺带一提红宝石象征的是热情和爱，用在婚礼上应该很合适。”　　婚礼，娜卡肯定她特意吐出这个词的同时，女人的眼睛黯然了一瞬间。但也是一转而逝，波尼很爽快地采纳她的意见，签了九十万贝利的支票把这条红宝石买下了。　　　　有钱人真好啊，娜卡想想自己那远去的拉利玛，心痛地无以复加。正准备转身离开这家店，手臂却被人挽住了。　　回头一看，正是波尼。这女人俏皮地冲她眨眨眼，说道：　　“谢谢你今天帮我那么多，为了报答你，我们一起去喝杯咖啡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