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日没见,宁彩和并无任何变化,照样的华贵逼人。她抿了口茶,看着朱清染笑了笑,“九妹无事不登门,今日来不知是要说什么?”  朱清染垂眉,指尖摸索着茶盏,不知如何开口。  宁彩和道,“虽不知九妹心中如何想,我却把九妹当做知己,九妹有话不妨直说。”  “今日的确有一事求夫人。”朱清染也不绕弯子了,抬头道,“我要出一趟远门,不知归期几何。家中两个婢女我已归还了卖身契,也留了足够的银两,她们当是无碍,只是斯哥。。。不知怎么办?”  “原来如此。”宁彩和虽然惊讶,却并不好奇,“九妹既然放了身边丫头的卖身契,想必是存了让她们嫁人的打算,她们既然要嫁人,自然不好再带个孩子。九妹是想将陶小公子交付于我?”  朱清染点头,“我知道此事有些为难,只是这凤阳城中,能让我放心的人并没几个,若非实在没有选择,清染万不敢来麻烦夫人。。。”  “九妹误会了。”宁彩和打断她,“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她侧脸望了望对岸,薛含章和陶斯人正在摘水中的莲子,看起来已经玩的很好,“寿儿如今长居宫中,我本就膝下寂寞,有陶小公子陪伴,我自然是乐意。只是既在我膝下长大,少不得要按照我的规矩来教养。”她说到这扭头看她,“九妹与我并不同,我的教养方法九妹未必喜欢,陶小公子长在我这里,九妹不怕我给教坏了?”  朱清染禁不住一笑,知道她这是打趣。  “夫人严重了,我从未觉得夫人的教养方法有问题。”她也看向对岸,陶斯人的神情已经不像刚开始那般拘谨,到底是孩子,孩子之间总是很快能玩在一起,“他还小,跟在我身边的这半年,我也懒怠没认真教养过他,入了夫人的府邸,夫人愿意操劳,清染只有感激的份。”  宁彩和勾唇一笑,“九妹既然做此托付,想来是长久的打算。只是凡事总有意外,九妹若是有一日回来了,陶小公子做如何?”  总不能她费心养大的孩子,到头来是给他人做嫁衣了。  “我也不妨跟九妹直说,我很喜欢陶小公子的性子,也一直觉得寿儿性情太过偏激,想让陶小公子给寿儿做个伴当,陪着他长大成人。”    朱清染明白她的意思。  养不白养,是为了薛含章养,既然是为了儿子,自然不能半途而废,要的是从一而终,至少要等到薛含章长大成人。所以假使有一日朱清染回来了,也不能再把他要回去。  今日一别,就真的是再无瓜葛。  “夫人的意思,清染明白。”  她答应这个条件,宁彩和不得不说很惊讶。  “九妹。。。到底是要出门做什么?”竟然连陶斯人也舍弃。  朱清染轻轻吁了口气,“我自醒来,一直浑浑噩噩,这半年来,总觉得是在做梦。如今梦醒,有些事就逃不掉了。”  “九妹若是有难,自可以开口对我说,我自然会帮助九妹。”  “多谢夫人的美意,只是并不是如此。”她道,“这一事横在我心头许久,必须要我自己去才可以。”  “九妹。。。还回来吗?”  “夫人希望我回来吗?”  “自然。”宁彩和道,“到时候我虽不能把陶小公子还给你,但还是乐意与九妹像今日这般喝茶聊天。”  朱清染轻轻一笑。    见她笑,宁彩和忍不住道,“九妹刚刚说我是这凤阳城中你唯一信赖的人,那若是我拒绝了你,你当如何?”  “夫人答应,我就是在求你,夫人若是不答应,我便是来讨债。”反正不管是求还是讨,都会让你答应就是。  “噢?”宁彩和莞尔,“我欠九妹的债?”  “上次夫人请我去听戏,半路我被人劫持,夫人难道不该负责?”  宁彩和看她,微微眯起眼,朱清染并不躲,四目相对,各种意味,并不需要说破。  半晌,宁彩和哂笑,“九妹打算什么时候把人送来?”  “今天。”  宁彩和讶然,“今天?”  “今夜我就需要将斯哥留下。”  宁彩和顿了一下,方道,“九妹做事。。。实在出人意料。”  这就是答应了,朱清染起身,朝她行礼,“夫人大恩,清染铭记在心。今日多有打扰,多谢夫人的体恤。”  “九妹请起。”宁彩和道,“我说了,这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交易,你我皆丛中获利,九妹实在不必一再道谢。”  “我知道夫人这样说,是为了宽我心。清染岂能这般不知恩。”朱清染又再行一礼,“日后斯哥,就拜托夫人了。”  宁彩和忙绕过桌子伸手扶她,“九妹要是再这般多礼,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朱清染起身,两个人对视一笑。  宁彩和道,“九妹这是打算走了?”  “还要借道夫人府邸的后门一用。”  宁彩和深深看了她一眼,忍着没问,点头道,“那九妹去跟陶小公子道个别,稍后我让人带九妹去后门。”  “多谢夫人。”    与陶斯人的告别是朱清染单方面的欺骗,她欺骗了所有人。她和斯哥说在薛府找了好老师,需要他在这里留下读书。陶斯人闻言一愣,显然不是很乐意,但是他懂事,一直忍着不说,只是咬着嘴巴低着头,情绪瞬间低落。  “斯哥,对不起。”  陶斯人摇头,“阿姐是为我好,我知道。”  朱清染微微红了红眼眶,弯腰抱了抱他,“斯哥乖。”  “那阿姐,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等过一段日子,阿姐就来接你,你在这里要好好的,乖乖听宁夫人的话,好好读书。”  “好。”  “薛小公子性情虽霸道,但人不坏,斯哥在这里,要跟薛小公子好好相处。”  “我知道。”  朱清染摸了摸他的头,“阿姐走了。”  “阿姐-”陶斯人舍不得。  朱清染明白他小小心灵的眷恋,她不知道如果一直等不到自己,陶斯人的心里会多么难过,可是没有办法,此次一走,她很难再回来,她不能留任何牵绊。    一直走了很远,陶斯人还在后面看她,白蕤牵着他的手,小小的身影融化成一个点。  站在薛府后门,朱清染又郑重鞠了一躬,“万事有劳夫人了!”  “九妹放心。”    她转身大步离开,像这世间最决绝的一道孤影。    她离开一个时辰后,石长霂闯入了宁彩和的书房。他身上还是神武营的官服,面如寒冰,一身杀气腾腾,直接一脚踢开了门。  白薇白蕤跟在后面急匆匆赶来,想拦却被他气势吓到,硬是没敢上前。宁彩和挥挥手让她们退下,淡淡问,“侯爷这是作甚?”  “她人呢?”石长霂问。  “她?她是谁?”宁彩和冷声,“侯爷说的话我听不懂,侯爷气势汹汹不经通报闯入我的书房,又这般兴师问罪的模样,我却不知我做了什么,要劳动侯爷如此兴师动众。”  石长霂没时间跟她在这里斗嘴,“九姑娘在哪?她今日入了你的府门,但是一直没出来。”  宁彩和闻言禁不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总算是知道朱清染躲着谁了,于是放松了强调,道,“原来侯爷是来找九妹啊,九妹早就走了啊。”  “去哪了?”  “那我如何知道?她来我府中作客,喝了一盏茶,然后告辞离开,就是这样。”说完见石长霂急火攻心的模样,不禁又道,“她既离开,自然是回家了吧?怎么,小柳巷没有吗?”  要是有,他如何还会来薛府。  知道宁彩和是不会说了,石长霂立刻转身离开,跨过门槛,他扭头道,“夫人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  所以可以若无其事的在这里跟自己打太极。  宁彩和闻言皱眉,还要再问,石长霂已经风一样的离开了。    白薇走入书房,“夫人-”  宁彩和缓缓坐下,“没事。”    薛府外,石长霂翻身上马,“派人去城外找,传信给北盛沿途驿站,见到人给我拦下来。”  他吩咐完,打马离开,五卓跟在后面应道,“是。”  眼看着石长霂的马离开,五卓忙要翻身上马,见旁边六白还愣着,不禁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此事谁也没想到,你不用再自责了。”  六白自小心思重,这次竟然把人给看丢了,可算是太失职,石长霂虽未曾说他一句重话,在他自己心里,这件事也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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