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1999年8月31日　　　　2015年的《夏洛特烦恼》风靡一时，电影爱好者赵斐自然不能错过，早早拉着萧冰去电影院贡献票房。其实萧冰对看电影并不感冒，过俩月网上到处都有下载资源，何必浪费这时间精力？其实他想说的八成是费钱，赵斐对这点很不满意，不过即使是挑剔的萧冰也被这部爆款电影逗得前仰后合。散场后两人吃饭，话题依然不离电影，笑得胸口发疼的赵斐忍不住问他，如果真能穿越回从前，他要做点什么？　　　　他答：“哎，我要是穿越回去，一定觉得碰上鬼了，对吧，这么违反科学逻辑的事情，不可能的。”　　　　兀自沉浸在电影里的赵斐追问，“你就没有点什么人生遗憾，想要弥补一下？”　　　　萧冰想了想，“没有吧，再来一遍，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多没意思啊。再说，过不了多久还得变回来，浪费那时间精力。现实点该干嘛干嘛吧。”　　　　赵斐大为扫兴，于是重刷时没有带他。独自坐在黑暗的电影院角落，跟着大屏幕上的袁华轻轻唱着“真情像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　　　　身畔观众时不时发出会心微笑或者哄堂大笑，还有几对情侣吹着口哨鼓起掌，大多数人都不年轻了。热乎乎的泪水悄悄划过脸颊，赵斐忽然很羡慕电影中的夏洛，虽然只有短短数年，他总算回到旧时光，握紧心上人的手，避免母亲病逝的命运，从事自己喜欢的音乐行业--要是我也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心愿真有实现的这天。　　　　《乘风破浪》。　　　　赵斐盯着另外一部电影的名字。单凭电影导演她也会坐进电影院里--2000年韩寒公开退学，并不算带了个多好的头儿，同年她中考失利，还拿他的事迹安慰过自己--人家照样出书当作家嘛。　　　　当然她和老妈一样，统统是邓超铁粉，《奔跑吧兄弟》期期不落。电影也是她陪着老妈看的，懒得再带萧冰这种煞风景的人。回家路上老妈絮絮叨叨一路，什么还是那会儿好啊，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街坊邻居都认识，一个单位一待就是一辈子；不像现在，社会太复杂，陌生人的话不敢信，动不动就是针对老年人的骗子。。　　　　邓超饰演的徐太浪穿越回去找到父亲的年代。。应该也是现在吧？记得彭于晏饰演的阿正经营音像店，给妻子和没出世的孩子留下一堆寻呼机。。　　　　赵斐都替他挥一把泪。　　　　阿正和寻呼机统统丢到一旁，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到面前：自己能在1999年待多久？　　　　沈腾饰演的夏洛和邓超的徐太浪都是在完成心愿后就离开过去，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那么。。如果重回学生时代、重新参加中考是属于自己的执念，那么明年六月份中考结束，愿望已了，自己会回到2017年吗？恢复成三十二岁的自己？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可爱的，赵斐对着窗子上那个小女孩身影吐吐舌头--不过一天之久，她已经开始适应十四、五岁小孩子的习性了。　　　　如果换一个角度，不是取代，而是2017年和1999年的两个自己互换灵魂，那么2017年自己原来的身体正被十四岁的自己占据吗？初三功课自己还能囫囵吞枣消化一番，三十二岁成年人的工作可不是初中小孩子能应付的--她几乎预见到顶着成年人身体的小姑娘焦头烂额哭鼻子的情形了。　　　　好复杂。　　　　沿着直尺在日记本上从上往下划一条长长直线，每厘米做个标记，最上方写上1999年，下一格是2000年，最下方依次记到2017年。　　　　在1999年那行写上2017年8月30日，画一个五角星--自己三十二岁生日当天回到过去，也就是1999年8月30日。清早上班，下午约萧冰出来，到餐厅吃蛋糕。萧冰提出分手，自己愤怒离开，路上遇到水荣剑，聊了几句，回家陪着父母又吃了次生日蛋糕。　　　　陪老爸老妈聊着如果回到过去要做什么事情，老妈说监督她功课，老爸说买股票。然后。。下楼接郭英洁电话，顺着道路走到蛋糕店，随口问她，如果当年好好学习会怎样？然后发现手里还拎着蛋糕盒，想找垃圾桶，却发现一个小女生在马路上，拉她回来的时候，发现她是年轻时的自己。。　　　　除了最后一幕无法理解，其他琐事和平时没什么异样，可稀奇古怪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像电影里那样突然回到十八年前，1999年。　　　　自己明明是个三十二岁的成年人，可现在。。　　　　绘着鹅黄□□熊的直尺，嫩绿画着桃花的自动铅笔，用彩纸包裹的橡皮，划重点的红笔和藏蓝水笔，以及贴着亮晶晶萌版樱木花道的日式日记本--赵斐忽然额头冒汗，十四岁的自己好幼稚啊。　　　　可看看面前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摸摸头顶两只马尾辫上彩色头绳，搭配起来非常和谐--才十四岁嘛，难不成喜欢黑灰白才正常？小孩子都喜欢这些可爱的东西嘛。　　　　向别人求助？告诉父母老师？报警？日记本上被划了个问号，紧接着打了个叉。成年人的话语或许还有可信度，可惜现在自己是个十四岁初三小孩子，如果嚷着“我来自2017年”，恐怕会被当成神经病，或者被认为想放弃考试放弃学业，随后被老爸老妈杜老师骂的狗血临头。　　　　必须找些事情证明自己才行。那么问题来了，怎么证明？又一个大大的问号被画在日记本上。　　　　刚才新闻联播说，美国总统克林顿将对我国进行正式友好访问，那么我知道下任和下下任美国总统分别是小布什和奥巴马，会有别人相信吗？我来的那年，现任总统克林顿的老婆希拉里竞争总统宝座失败，最会发推特的商人总统特朗普上台，有说服力吗？　　　　下届世界杯冠军是。。是谁来着？巴西？意大利？哪届世界杯决赛，法国齐达内用光头撞人被红牌罚下来着？并不算球迷只跟着老爸看球的赵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了。莫言会得诺贝尔文学奖？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是张艺谋执导的，最后上场的是李宁？叫屠呦呦的女科学家会凭借青霉素得到诺贝尔医学奖？　　　　会有人相信吗？或者。。如果自己提供的消息被证实是真的，会被抓起来当成小白鼠研究吗？　　　　答案显然只有天知道。赵斐像一只把头深深扎进沙漠里的鸵鸟，决定采取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记下来，待解决。　　　　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显然没有丝毫用处，看看写字桌右边堆得小山一样高的初中三年教材，她决定老老实实接受现实，毕竟形势险峻，要复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1999年12月22日。她在这个日期上也画了个五角星，还特意用红笔加重。是这天吧？上学前老妈说今天冬至，晚上吃饺子。下午是数学和英语课，自习时候她肚子咕咕叫，光惦记饺子了。　　　　没错，就是这天。　　　　即使不是也没关系，到了十二月份随时监督姥姥身体情况就是了，她这么想着，觉得解决一件大事，惬意的伸个懒腰。门外脚步声临近，赵斐身体不动，用手指勾住笔记本往左挪挪，又把课本稍微往下移动--她做这一套相当熟练，当年就是靠着这手偷看课外书的。　　　　“别太累了，吃点水果。”老妈端盘水果放她手边，摸摸她的头，“劳逸结合。”　　　　她以前学习不错，也算乖孩子，初中算不上顶级学校，却也绝不算差劲，考高中考大学显然是没问题的，老爸老妈一向非常信任她。初三同学都报补习班的时候老妈征求她的意见，赵斐说压力太大，又说学校老师教的够用，老妈也就信了。中考成绩一出来，老妈还以为赵斐在恶作剧，根本不相信，听说她的分数只够上中专之后人都呆了，好几天没说话。　　　　想到这里赵斐有点难过，还是使劲儿点点头，“明儿上课了，我得预习预习。”　　　　直到老妈离开卧室，赵斐才抓起一块切好的西瓜塞进嘴里--又冰又甜，满嘴都是西瓜汁，以前水果就是好，2017年的西瓜一定是激素催熟的。　　　　老式风扇摇晃着大脑袋呼呼吹，赵斐转过脸去迎着风，还是不凉快。什么时候买空调来着？好像是。。0304年的事情？记不太清了。赵斐顾不上这些，又在2008年这里标了个“妈妈，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