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久 别 重 逢    牛棚撤销了,大坝也停了下来。一年后,坝上飘起了彩旗,乡团委书记郝新坤带领大批民工开进水库建设工地,大坝重新上马。王正正又回到大坝工地上,成为民工中的一员。在山坡上竖起的十四个牌子上,书写“战天斗地,建设幸福美丽的新家园”十四个大字。  标语牌下,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上,推车运土的民工们来往如穿梭。  推着满载砂石的独轮车,一字排开的郝新坤、周晓牤、燕子臣等青年民工矫健有力、大步流星的步伐。  石场的石渣堆下,王正正一脚蹬在装满石渣的破木炭车,一脚蹬着别在车轮上的撬杠,目视着前方,在轻轨上把炭车稳稳地向坝上放去。  倒出筐中的砂土 ,放下独轮车,郝新坤、周晓牤和王正正一起用肩膀扛着木炭车,向前推去。最后,大家再齐心协力揍翻木炭车,把碎石渣倾倒到坝上。  王正正和五叔肩扛着空了的木炭车,一步一步地向坡上推去。    “多么清新,多么凉爽。久违了,家乡宁静的清晨。”杜鹏飞在坝上展开双臂,愉快地说。  王正正“睡得好吗?”  杜鹏飞“我可不是那些换个地方就睡不着觉的凡夫俗子。闯荡京城多年,换过无数个住处。从不知失眠为何滋味,难道回到魂牵梦绕的故乡倒会睡不好吗?”  王正正“我们睡得太晚了。”  “天都快亮了,我啥都听不清了,你还在说。可是,为什么躺下不一会儿,你就又爬起来,生物钟失调了吗?”杜鹏飞微笑着说。  王正正“恰恰相反。我黎明即起,无论睡得多晚,都无法改变这个习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杜鹏飞“情人节吗?”  王正正“不会吧?”  杜鹏飞“没有早早起来,为情人採过带露的红玖瑰吗?”  王正正“红玖瑰与我无缘。”  杜鹏飞“除了妻子,你同别的女人有过关系吗?”  王正正摇了摇头“有一个妻子就行了。”  杜鹏飞“你多才多艺,多情善感。为何与人间最美好、崇高而又神圣的爱情无缘?”  “当一个人没有明天,世界失去了色彩的时候,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不堪回首的往事让王正正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杜鹏飞“十年噩梦毁掉了一代人的梦想与追求,也葬送了他们的青春、事业和爱情。”  王正正“整整十年,我心如死灰,觉得此生就算这样彻底地交待了。没想到,十月里的一声春雷,我又一跃而起。就象听到了战斗号角的战马一样,一下子又回到了热血沸腾的青年时代。”  杜鹏飞“你的《福到了》写的很有生活气息。”  王正正“那时,牛棚撤销了,大坝也停下来。我无事可干,就在山沟里开荒种地。镐起镐落之间,我把高中时代最后一篇作文在头脑里又反复地加以推敲,提炼,重新修改、润色,寄给省刊。编辑说,因为年景已过,考虑再三,还是给我退了回来。不过,他热情洋溢的复信让我倍受鼓舞,我愿意为我们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时代放声歌唱。”  说到这里,王正正又禁不住地叹起气来“可是,当我再拿起笔来时,脑袋里却空空如也,搜索枯肠,也找不到一点灵感。勉强为之的文字也都苍白无力。过去,我看不起那些滥竽充数,占着茅房不拉屎的人。可是,今天,当我终于可以哈下腰来,想真正做点事情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也是个眼高手低,拿不出一点象样的东西来。虽然,我经过的事情也不算少,却散沙一片,怎么也搭建不起一栋房子来。”  杜鹏飞“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也没有捷径可走,不要灰心。要想言之有物,就必须善于观察生活,积累生活。”  王正正点头“创作的苦闷让我萎靡不振。夜里,我常常在梦中去赶火车。火车就停在对面,近在咫尺。可是,横亘在你和火车之间的庭院和藩篱却怎么也穿不完,绕不过……无论你如何努力,就是靠近不了咝咝作响,蒸腾待发的火车。让你急不可耐,忧心似焚……  有时,途中你刚从火车上下来,等你回过头来再找它时,它却消失得踪影皆无……”  杜鹏飞“十年浩劫耽误了太多的时间。我们必须奋起直追,迎头赶上。否则,只能成为一个落伍者,为时代所淘汰。”  王正正“我也曾不止一次在梦中回到阔别的校园,重新坐到久违了的课桌前,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我反复叮嘱自己,这回可要好好地珍惜这个来之不易,可以好好学习的机会,绝不可再错过。”  杜鹏飞“恕我直言,当初你就不应该离开学校。”  王正正“我对当年的决定并不后悔,只是,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今天是夏至,一年中最长的一天又到了。昼长夜短的日子还没有过够,天就又要一天比一天短了。一生还有多少个一长一短可数?花谢了可以再开,悄悄流逝的岁月却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现代科技的进步虽然让人的寿命得以延长,但是,有生之年也是屈指可数的了。这一天,不论我身在何处,冥冥之中总会有一根神经在提醒你它的到来。有时,它就突然闯进你午夜的梦乡。让你在一阵忐志不安的心跳中醒过来,痛楚难耐,汗水满身。”  杜鹏飞“时代在召唤,军号已吹响,时不我待。只有努力拼搏,才能把耽误了的时间抢回来。”  王正正“是的。”    “呯!”湿地里传出闷哑的枪声。  柳丛中窜出一只野鸭,用力扑腾着两个翅膀,在水面上向着牤牛河对岸腑冲过去。  不一会儿,草丛中窜出一条狼青,纵身一跃,跳进河水中,朝野鸭飞去的方向一刻不停地泅去。稍后,一个男子把衣服和□□举到头顶上,也下到水里,与狼青一前一后,一块向对岸游去。  两个薅稻子的女人,年轻的方华把坠到地上的野鸭子捡起来,冲河岸那边摇晃。  狼青飞奔而来,方华忙把野鸭子扔给它。  叼起野鸭子,狼青向提着□□赶来的杜鹏飞跑去。  看到方华,杜鹏飞惊讶地说“方华?你家住在这儿?”  方华点点头,对老太太说“妈,这位是杜鹏飞,王正正的好朋友。”  柳秋月“那可得到家坐一会儿,不能越门而过。”  杜鹏飞“不了,后面还有人等我。”  “谁?”  杜鹏飞“王正正。”  柳秋月“那就更得到家了。小华,快去叫你正正哥过来。”  杜鹏飞从弹带上拔下个子母壳放到嘴边,朝他过来的方向吹响。  王正正穿着水衩,驾着摩托车,远远地驶来,在过河浅滩上激起两道高高的水花。    柳秋月杀鸡宰鹅,方华帮杜鹏飞、王正正脱下身上的水叉,装了一大盆拿走了。  透过院门,可以看到在门前的小溪上刷洗水叉的方华。  杜鹏飞“多好的一位姑娘,又懂事,又能干。大婶子,你是个有福之人啊。”  柳秋月“姑娘是个好姑娘,不是我老王婆夸口,可就是嫁不出去。这些年,这个让人头痛的事情弄得我吃不下、睡不着,可把我愁坏了。”  杜鹏飞“怎么会呢?过去,在学校,方华是校文娱干事,校花一级的女生,她的粉丝可多了。”  柳秋月“我姑娘的命苦啊!我给她找的婆家,她一直不可心,这事正正知道。她就离家外出去打工,不肯回来。朱丹彤不知在哪儿听说她在外边跟老板弄到一块去了,说江寡妇的小燕就是她和老板的私生子。”  杜鹏飞“真有这事吗?不可能吧。”  柳秋月“他说那个老板一身腱子肉,是个人见人爱的大生牤子。在他那里的打工妹,没一个不被他收拾的。说我姑娘过去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他的粉丝,现在,肯定不再是黄花闺女了。就这样,他娶了个小媳妇,不再等方华了。”  杜鹏飞“编的挺圆全。可是,根本就没有这码事。这肯定是他捞不着,就在背后捣鬼,败坏她的名声。我知道,除了我,方华没有第二个老板,方华是我老朋友的小学妹,我绝不会那么做的。别说我没那个心,就是有那个心,也不能不怕人们戳烂我的脊梁骨啊。那些打工妹都可以为我作证,我要找他算账,绝不能饶了他。”  柳秋月“我这个当妈的也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是个黄花姑娘。可是,就是没人娶,成了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要是当年我不阻拦,她跟正正成家,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那时候谁能想到有今天呀?都怪大婶一时糊涂,看错人了。”  王正正“大婶,过去的事情不能怪你。就是你不阻拦,我跟方华也不一定能走到一起去,我们都是唯成分论的受害者。朱丹彤受过正规高等教育,有高级职称,社会地位、福利待遇都是我比不了的,他会是个好丈夫的。”  晾在杆上水叉。  方华在灶上忙完又去后园採摘鲜红的草莓、金黄的柿子和青椒小黄瓜水葱等蘸酱菜。  把焖鸡、炖鹅、炖鱼和蘸酱菜在东屋的八仙桌上摆好后。方华便过去对杜鹏飞和王正正说 “过来吃饭吧。咱们一边吃,一边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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