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未亮便送两人上路了,回去洗刷好锅盆碗筷后苏妍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后拿着陆言走前换下来的衣物去洗时,溪边已蹲了两个身影。    罗家那个新娶的媳妇在溪边搓洗着衣服,旁边蹲着她的傻丈夫在揪着她的衣服催促,还捧了一把溪水往她身上浇,弄得女人半边身子衣服都湿漉漉的,顺着头发往下滴水,罗家的儿子见此却是高兴的嘿嘿直乐。    小溪太窄水又浅,容不下两人同时洗衣,苏妍见已有人在那里便想换个方向去村头大河边去洗,却见那女人边收了衣裳装盆边站起似已洗好了衣裳,苏妍便又收回了步子重新朝溪边去,与两人打对面走过时,苏妍清楚看到女人微撩起的衣袖下一双手腕上有暗红的勒痕,从小臂至手背上也有很许多血红的伤痕。    苏妍见此不禁有些皱眉,不自觉便顿住了脚步,罗家那傻儿子瞧见苏妍从身边经过时还狠狠掐了把旁边那女人的手臂,又推了人一趔趄,凶着脸却又嘿嘿的笑着对女人道:“快走!回去给我喂鸡去……你要是像陆家这小媳妇这么懒的话,我就打死你……”    那女人闻此便低着头抱着木盆匆匆往罗家走,身后的罗家儿子却又伸手从后面扯她的头发,嘻嘻笑着跟在人身后推搡,苏妍回头看着,心里也难得的生出了几分火气。    但这种事却也不是那么好管的,看着两人进了家门,罗母从屋里出来似对那女人骂咧着什么,女人频频弯腰点头退后的动作,苏妍终还是只默默叹了口气,回身去溪边洗衣了。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在外面服役的男人们成批成批的回来了,陆二叔是在第三天的时候回来的,人给整个晒成了黑炭头,也比离家前又瘦了一圈,但精神却是好的很,回来后听说儿媳妇已怀孕自己快要抱孙子了,更是高兴的跑去打了酒跑来跟爷爷和陆父喝。    而服役的人们这才刚回来,村子里召集人们去村头集合的锣声便又响了起来,一般若不是有交税征兵征役的大事,这锣声是不会响的,但现在这个时候这三件大事似乎都不该发生的,大家往村头去集合的时候都纷纷猜测着各种可能。    老村长年纪大了不爱管事,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在后面把事情都交给他儿子大柱叔来办的,今儿个老村长却是一脸的容光焕发,把大柱叔撵到一边,自己昂首挺胸带着一脸的喜色站在村头空地中间的大石块上等大家伙儿聚齐。    看到人都来的差不多了,老村长便清了清嗓子,声音浑厚有力的与村人道:“今儿个召大家来是有喜事要宣布,咱们村子摊上大好事了!县里有大善人愿意出钱给咱们小洼村还有县南这些村里修路!”    只两句话说完,老村长便停顿下来,目光在一众村里人脸上扫过,看底下的人果然因他说的话而怔愣,纷纷瞪大了眼睛目光不错的瞅着他等下文,便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往下讲。    “咱们这些村子你们都知道,去元甲村赶趟集都得爬山又下河的,我们几个村长张罗了多少回想出各村都出点人把路修修都没成,这回有人花钱雇咱们给咱自己村修路,给咱们每人每天十个钱,还一天一结工钱不限人多少,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大好事儿啊……”    村长带着满脸的喜悦讲述着,底下人都已经炸开了锅。    不论在现代还是古代,交通不便都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偏山里面地形复杂人烟又少,村里人想自己修路也不容易,这下竟然有人出钱请他们自己给自己修路,还是按天付工钱且工钱不低,平日里大家想到县里去找个月付工钱的活儿都找不到,这回竟有活儿主动来找他们了,村里人一个个纷纷感叹这种事简直跟做梦一般……    村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着,又问村长什么时候开始修路怎么报名,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俢等,当然也有问那肯拿钱给他们修路的大善人是谁的,但村长却没有回答。    苏妍也觉得这事跟天上砸馅饼似得,这里修路虽不像现代那样要垫沙子石子铺沥青压板油路,但山里高坡凹地树林河流多的很,许多地方要修一条像样的路都需要拔树凿山,把小路开宽地面压平整凹处垫平坡地改平缓,还有些河面上驾的都是木头搭的危桥,也需要拆了重建,并不是件小工程。    且龙安县城南边这些村子都是地广人稀,每个村子之间距离都不近,要将这么一大片地方的路都修了,所需的银两绝不是小数目,即便是有人想砸钱给自己买好名声,一般人也不会破费这么一大笔钱的。    而这人又不愿透露姓名,显然并不为名,整件事情里透着的怪异让苏妍非常在意,回去家里的时候下意识又往西边的茅屋多看了两眼,但那里又已很多天都没有人出现了。    路自然是要从山外的村子往山里修的,距离俢到小洼村还远,但村里男人们还是开始每天天不亮的就成群结伙的跑去那个村子做工,天已黑透才踩着月光领了工钱回来,并且第二天依旧能精神抖擞的按时出工。    陆家还是做着县里的小生意,陆二叔倒是乐滋滋的也跟着村里人去修路了,爷爷本也有此意,但被全家人的劝说以及奶奶的哭天抢地给拦住了,气的独自在院里闷坐了一天。    小洼村白日里又变成了只有老弱妇孺的状态,彼时已开始进入炎炎夏季,每天翻山越岭跑大老远在太阳底下修路并不是一般的辛苦,但村里男人们依然热情高涨的很,看到得到男人们拿回来的工钱的女人们也是一个个整天喜形于色,不少人家都因此开始改善起家里伙食来。    堂嫂和陆母听说修路的阵仗很大,甚至有县里的人也跑去干活儿的,便拉着苏妍跑去看过一回,结果一堆裸着上身的汉子们热火朝天边挥工具干活边扯黄腔说荤笑话的画面把陆母和堂嫂弄得面红耳赤,找到二叔和大爷爷家两个堂叔把带来的绿豆水送完后就拉着她匆匆逃离了,看的苏妍心里直暗笑不已。    从村西小路回去的时候,正巧又遇见罗母带着背了一大捆柴火压得背都挺不直的她家儿媳从山上下来回家,瞧见几人说笑着过来,罗母翻了个白眼没说话,她身后的女人却是抬起含着泪似隐隐带着些乞求的眸子一直回头看三人,一直到她被扯进了家门。    进家门的时候陆母还和堂嫂感叹着那女人命苦可怜的话,但再多也没说什么,苏妍则是心里隐约有了些想法。    再一日在家中听到罗家那边传来女人被打骂求饶的哭喊声,后来又瞧见那女人顶着青肿的脸庞流着泪从他们家门前经过去挑水,满带着乞求的目光看向她的时候,苏妍那种想法已经有些发酵准备开始打算付诸于行动了,却不料她什么都没与别人说,心里的想法就已被看穿,爷爷开口叮嘱她:“莫管别人家的闲事,这事不好管。”    苏妍怔愣,疑惑的眼神看过去,爷爷却没再多说,只叫她去问奶奶。    苏妍更加疑惑,但听这意思似乎这里面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还是找到了奶奶,却听奶奶叹着气与她讲:“看那闺女在他家成天挨打给作践的不成样儿,我也是当娘的,这心里软实在是瞅不下去,就去跟他家说了两回,结果人不听回来还让死老头子给我骂了,我就想着要不能找个机会要是能把他家那新媳妇给放走也行……”    “正好前儿个瞅他家就那傻儿子自个在家看着人,他媳妇还偷摸跑了出来,我还想着这下好了,她自己逮着机会跑了,哪知道她出去就跟着刘大胡子拉拉扯扯去了小树林……”    奶奶向来不是藏得住话的人,但这事之前还真没听她说过,想来也是对那罗家儿媳妇的太失望,连她带着都觉得自己可怜同情她的心思都可笑不好意思跟家里人说。    苏妍更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一时间也是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但之前生出的一堆想法这会儿是真的全都烟消云散没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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