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连几日没有向丞相夫人请安,今日身子好些,等大夫诊过脉后忙起身去丞相夫人院子里。几日不见,她对我倒是和蔼了很多,完全没有之前的咄咄逼人。我心内一松对她也和气起来。  “听说昨日伯远歇在你那儿?”她让丫鬟给我看座。  “是。”我施了一礼坐下。  “那便好。”她喝了口茶道。  我颔首,不知该与她说些什么。她像是丝毫不觉得尴尬,喝了一盏茶才让我回去。  傅伯远不知何时回来的,我一进屋就看到他在房里翻着书。我瞧他那般闲,忍不住问道:“夫君今日怎么没出去?”  他瞟了我一眼,道:“怎么我才在你这儿呆了一晚,你就不愿见我了?”  我无语。“自然不是,只是好奇罢了。”  “下月便是科举考试,我那些好友没什么脑子,倒是家中寄予厚望,强拘在房中看书了。我一人出去有何乐子?”他嗤笑,“这般临阵磨枪有何用!”  我疑惑道:“夫君为何不科考呢?京中人道傅公子文采斐然。何不去试试?”  他放下书,看了我一眼,淡淡嘲道:“我爹已是当朝宰相,我为何要做官?与其整日为那些不相干的事伤神,还不如好好享乐。”  “........”我知他并不是这样,想着皇上忌惮丞相府怕是再不会给傅伯远机会入朝为官的,心内不由一叹。  “行了,想什么呢?今日纪三派人传话说有好剑新出炉,你可要去看?”他打断我的愁绪道。  “我这便去更衣。”我兴高采烈道。  我换上一身简单的妇人装扮,头上只簪了一只玉钗,看起来就是一普通富贵人家的夫人。  傅伯远新奇的看了我一眼,倒是没有说什么,带着我出了府。  路不算长,我和傅伯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凌剑阁今日不似那日般客来客往,店内只有几个客人,小厮也少了不少。  “怎么今日人这样少?”我好奇道。  “说是一柄绝世好剑要出世,纪三关了店,就等着呢!”傅伯远道。  我倒是真正好奇起来。“也不知是怎样的好剑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急什么?横竖到时候会拿出来见人的。”他闲庭信步的走向后院,自然地仿佛在自家院子一样。  我忙跟着他。后院比前面还大得很,走进去一股热浪袭来,我忍不住轻轻给自己打扇。他倒像没有知觉,一步不停的往内走。越走铁锤敲击的声音越熟悉。  我猜是直接到了锻造房,忍不住道:“听闻锻造刀剑是匠人祖传的技艺,我们还是不进去得好。”  他想了片刻,说了声“好”。转身往外边走,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上次的那个厢房,还指使小二泡了壶茶来.......  我瞧着他不动如山的模样,却有些心痒,也不知宝剑出世是何等景象,顿时坐立不安起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后院传来一声喧闹。我伸长了脖子试图从那喧哗声中一探究竟,半晌没有听得明白便想亲去看看那好剑长什么模样,只见了傅伯远优哉游哉的样子又不愿开口,顿时十分纠结。  “走吧。”他见我频繁往后院张望,话里就带了笑。  后院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都兴高采烈的讨论起新出炉的剑。我迫不及待的想往里挤,身旁有人拉住了我。  “怎这般莽撞?人这样多挤着了怎么办?”傅伯远皱眉道,说完率先挤进了人群。  我忙跟着他身后,他身形有些瘦削,背却挺得笔直。我看着他被人挤着却极力保持镇定的样子,心里有些温暖。  “怎么出府就像变了人一样?娘面前那副娴静温柔的样子装的可真像。”我听到他嘀咕,忍不住笑了笑。当初在广西我可不就是今日这样莽莽撞撞?  近了才看到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手里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剑盒,纪三正同身旁的人吩咐着什么,低着头看不清神情。我想盒子内必定就是新造好的剑了。  “纪三,这就是新造好的剑?”傅伯远高声问道。  纪三转过头来,见到傅伯远忙高兴地走过来,随后道:“我当你是不来了,还准备叫人去寻你呢!”  走进了才看见站在傅伯远身后的我,那笑顿时有些暧昧。“嫂夫人也来了?可想瞧瞧那把剑?”  我点头称是,冲他行了一礼。他忙挥退下人,把我们请到了屋里。他叫来那个老头把剑盒打开,让我瞧瞧。  我瞧着那剑与平常所见的并无区别,不由得有些兴致索然。  他见我怏怏,笑道:“嫂夫人不识剑不知这剑的好处。这剑可与寻常的不一样。你瞧那刀刃泛着蓝光,当时锻造的时候用的可是上好的精铁。这剑可不只是传言中的吹毛利刃.......”  “你和她说这些作甚,反正她又不懂。”傅伯远闲闲的道。  “不懂就不能听了么?增些见识有何不可?”我反问他。  “嫂夫人说的是。只是我这只懂算盘的人也是近几年接触的多了才知道一二。傅公子可是精通这些的。”纪三笑道。  我疑惑,傅伯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会懂这些?  “嫂夫人若不信,自己问问就知。纪三还有事要忙,等会儿再来说话,你们慢慢看。”纪三看了看我与傅伯远,笑着告辞道。  纪三溜得到快,我不知该怎么同傅伯远开口。索性对那剑只是好奇,如今见过兴趣倒是不大。我坐到了桌前,端起一杯茶慢慢饮。  “那剑用的是天山产的精铁。那铁韧而坚,用来做剑是再好不过,只是产量极少,如今天下也不过几块。这剑自然也就珍贵了。”他自顾自的说道。  我心中疑惑更甚。“夫君怎知这些?”  “这有何奇怪的?我一男儿自然是喜爱兵器的,虽不会用,了解了解还是可行的。”他道。  我心中奇怪。他那一副纨绔的样子,怎么看也该喜欢京中倚红枕绿的歌舞坊,没想到兵器这样冷冰冰的东西他也感兴趣。  “夫君可是要买这把剑送给好友?”我岔开话道。  “只是来看看。”他幽幽的看了我一眼道,“怎么,你喜欢?”  我摇摇头。“这剑也不知会落到谁的手里。”  “横竖你不会用剑,问了有何意义。”他闲闲的道。  我被噎了一下,心想这人怎这般难缠。难不成跟秀娘还有宫内安贵人说话时也是这样噎人?我不愿再没话找话说,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少爷,永乐伯世子请您到对面清蝉居一聚。说是有要事相商。”玉棋进门禀告道。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嗯,叫他稍等片刻。”  “夫君有事可先走,妾身也乏了,等会儿就回府去。”我接话道。  “那便好,我一会就回府。”他向我嘱咐。我瞧着他温声软语的样子,心跳的有些急。  “走吧,去清蝉居。”他带着玉棋去了清蝉居。  我正准备饮完这杯茶就打道回府时,纪三到是急急忙忙进来了。  “你来的正好!夫君先走一步,这剑也看得差不多了,还请掌柜的收回去。”我笑道。  “剑倒是不急。走前傅兄叫纪三送嫂夫人回去,纪三自然要把嫂夫人安全送回丞相府。”纪三道。  我有些惊讶,刚刚见他着急走的样子,没想到还特意嘱咐了纪三送我回府.......  “如此便麻烦纪掌柜了。”我行礼道。  “嫂夫人委实客气,唤在下纪三就好。”他道。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小月忙过来搀着我离开。我其实是不想纪三送我回府的,毕竟这儿不像广西民风开放,男女之别不严格。然而我不愿扫了傅伯远的面子,只能笑着感谢纪三护送马车回丞相府。  他倒是知礼,出了凌剑阁吩咐小月仔细照顾我后,自己先骑马走在前面。我安心的坐在马车内,听着街上喧闹的声音,想着傅伯远如今可是到了清蝉居了。想起他一丞相之子何须我担心,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嫂夫人,丞相府到了。”纪三在外面道。  我忙和他道谢,扶着小月的手下了马车。  “夫君还在外应酬不便待客,还请纪公子担待。”我寒暄道。  他爽朗一笑。“嫂夫人不必客气,我与傅兄相识已久,他嘱咐的事我自会办到!”  我瞧着他风光霁月的模样,一点不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倒有几分君子之风。人多口杂,我不再多言与他告辞便进了府。  “嫂夫人!”他唤我。  我疑惑的转头,“何事?”  “嫂夫人可知那把剑何人定下了?”他问道。  “妾身不知。”我回道,“可是认识之人?”  “嫂夫人与那赠剑之人渊源颇深。那人是刘阁老府的孙小姐,定下这把剑赠与萧参将。”他意味不明的看着我,“那萧参将是近来得封,想必嫂夫人还未听闻。”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茫然。萧尧竟已经做了参将了吗?  “萧参将倒是铁骨铮铮,一人领着一万兵卒就端了西域突厥青堰部的老巢。回来圣心大悦,给封了三品参将,亲赐了府邸。这般英勇也不怪刘阁老舍得将孙女许配过去。”  我听得胆颤,忍不住问道:“他,他可曾受伤?”  “倒是不曾听闻。”纪三回道,眼神晦暗。  我怔了好久才缓缓点了头。“多谢纪公子告知。如今我已嫁丞相府,为妇之德还是知的,纪公子实在不必这般试探。”  说罢,我转身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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