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要落山时,书棋便来了,在门外恭敬的道:“少夫人,宫里来赏赐了,少爷让我来叫您过去。”  我一惊,忙道:“你和少爷说,我马上过去。”  书棋恭敬的答了声“是”,屋外便没了身影。  我知道宫内有赏里衣穿的就是诰命夫人的品服,只消换过外衣就好,因此还不算手忙脚乱。  等我过去的时候,丞相与傅伯远正在同那位内侍寒暄,宾客都已散了。我行了一礼便到女眷那边去了。  “嫂子来了。安哥儿和小玉珠睡得可好?”语黎亲热的道。  我笑着颔首。语黎是极疼爱这两孩子的,恨不得时时过来看着才好。丞相夫人给她寻了国子监祭酒的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听闻已考取了功名,算是前途无量。  说来语黎说亲这事本是十分棘手,不论匈奴撕没撕毁婚书,她都算是议过亲的人,若要再说一门亲不止要考虑男方介不介意,还要宫里面点头。好歹她也是个有封号的公主不是?  国子监祭酒的公子才貌双全,京中想嫁的贵女不少,丞相夫人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可那公子倒是个有主见的,问过丞相府这边后又求了他爹揣着家中的丹书铁券求了皇上,这才将婚约定了下来,便是年末。  丹书铁券是先皇赏给有功之臣的,天下间也就国子监祭酒和刘阁老府各有一份,可见珍贵。而这丹书铁券如今却用在了语黎婚约上,倒看得出这位国子监祭酒公子十分属意语黎。  语黎也不像前些日子消沉,脸上红霞有着待嫁娘子的喜气。  我正胡乱想着,那边内侍见人都到了笑道:“杂家恭喜丞相恭喜侍郎了,陛下在宫里听闻今日是附府上小少爷和小小姐的满月宴十分高兴,特意嘱咐杂家要道一声恭喜!”  丞相忙称不敢。  内侍又笑道:“丞相多礼了,今日杂家来是带着皇上旨意,时辰也不早了,杂家这就宣旨,等会儿还要回宫伺候皇上呢!”  众人忙跪下,那内侍清了清嗓念了圣旨。随着圣旨一件件赏赐便被抬了上来。我听了有些吃惊,因宫内这赏赐委实不少。玉浮雕荷花鳜鱼佩、薄胎铜海纹底青瓷……这些又哪是寻常人家轻易能见到的?  “行了,陛下的心意杂家带到了,这便告辞了。”  “公公慢走。”丞相道,眼睛一扫,下人忙将荷包递了上去。  那内侍掂了掂十分满意的走了。  ……  晚间傅伯远和我躺在床上,我本想将孩子抱过来却被他拒绝了。想着他近日神色有异便没有再提。  “若是我与萧,萧将军都被皇上下旨处死你救哪一个?”他沉默许久问道。  我心慌不已。“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嗤笑:“不过是说笑。”  我瞪他一眼,这话哪是能拿来说笑的?怕不是要我忧心?  “你……选谁?”他锲而不舍。  我无语。“若是你两都出事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救得了谁?”  他一怔,低笑一声:“是了,你又能救得了谁呢?若是真的出事了,你可要带着孩子离京城远远地才好。”  我一听不免心慌,忙问道:“你今日这般奇怪可是出了何事?不可瞒我!”  他抚了抚我的额头,半晌道:“我无事,本该是我担的事却让别人去了,会不会觉得我窝囊?”  我想起他说起萧尧晦涩的表情,问道:“可是萧尧?什么样的事呢?”  他忽的搂紧了我,在我耳旁道:“掉脑袋的大事。”  我一惊,想要继续问却只是叹息一声。  “睡吧。”我道。  睡不安稳,梦中的萧尧浑身血迹,身后群狼环伺,他形容憔悴,握着剑的双手颤抖不已。狼失去了耐心身手矫健的向他扑了过去。  我“啊”的惊叫一声醒了。  “你怎么样?做噩梦了?”傅伯远被吵醒问道。  我急忙抓紧了他的手,急声道:“萧尧,萧尧怕是有危险,你快派人去保护他!”  黑暗中我恍惚见他神色复杂,有歉疚有难过。  “我已将府中最好的暗卫给了他,你别担心了。”  我摇头,不对,萧尧肯定遇到危险了,不然梦中情形又怎么会这么真实?  “他去办的到底是什么事?”  良久的沉默。  “早前端王爷身边侍卫去太傅府拿了京城布防图,萧将军将之送去了豫地。”  我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知道了?”我问道。  “皇上怀疑是丞相府做的,所以,所以萧将军主动提出要送去豫地……”  我心急打断了他:“萧尧为何会知道这事?他怎会和你们一起做这掉脑袋的事?”  ……  傅伯远沉默。  我颤声问:“可是,可是为我?”  “自然不是!”傅伯远急急打断了我,“是端王爷将刘小姐绑了去,萧将军无法,只能答应。”  我恍惚。“那你呢?你该是知道的吧?是你眼睁睁看着萧尧落入圈套?”  他手臂发抖,却强自镇定地道:“晚书,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萧将军是个好的助力,我为何不能看着端王爷将他收到麾下?若是事情成了,他日后封王拜相……”  “够了!”我急急打断,只觉得心火烧的旺。“他不是那等贪图富贵的人,若不是你们将刘小姐绑了,他哪会答应?”  我愤怒的将他的手推开,心中失望。他却不依,手收的越发紧。我恼急,低头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他闷哼一声后不言不语任由我泄愤。  等嘴里尝到一丝腥甜我怔怔的松了口。  “可解气了?”他低低问道。  我不语,使劲推开了他。  他终于放了手,叹了口气转过身去了。折腾这么一出,我累得不行,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日大早,我没见到他人,心里本就别扭也不愿问丫鬟们他的去处。  小月不知,仍是将他的去处禀了。  我心内烦躁:“不用禀告了。你去给姨母送个口信,就问问益表哥可回来过信,若是回了,你问问益表哥可曾提到萧将军?”  她应了声忙去了。  “少夫人,安哥儿醒了,可要抱过来?”奶嬷嬷过来禀告。  我忙应了声。安哥儿醒得早,每日辰时便要醒,等在我这儿呆到晌午又要睡上一觉。而小玉珠每日都要睡到午时,等下午抱过来睁着眼要到晚间才睡得着。我心里面倒是嘀咕,本是双生子,这习惯可是差得远了。  安哥儿被抱了进来。我见他睁着一双大眼精神的很,不由得笑了笑。这孩子十分体贴人,醒了也不哭不闹,只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你,再大的郁气也得消散了。  “少爷早先出门的时候就过来看了安哥儿和小玉珠,见孩子睡得熟了便嘱咐奴婢等孩子醒来抱过来给少夫人看着。”过了这么久两奶嬷嬷早就摸清了府上这两主子,只要对孩子好应有的体面不会少。因此也不像之前那样战战兢兢,今早一来便说笑道。  我哼了哼不做声,难不成还要拿孩子来讨好我?这本就是我的孩子,哪要他来献殷勤?  ……  小月去问了姨母。姨母说萧尧平安到了豫地,将那京城布防图带了去交给了表哥。我冷笑不已,这情形表哥也是参与了这事?是了,傅伯远去西北时,是在姨父的麾下。看来表哥杀了端王爷两个副尉也是个幌子,怪不得他不慌不忙呢。  我很是失望,他这些事从未让我知道过。难不成我在他心里一分位置也没有,这么大的事都不准备让我知道么?  “小月,现在天热,咱们去庄子避避暑可好?”我笑着道。  小月不疑有他:“好啊!安哥儿和小玉珠也大了些,小孩子苦热,去山庄避避暑正好。”  有孩子要准备的东西就琐碎了些,我叫小月仔细收拾了,免得到时候缺了什么。这一耽搁就是两日。这两日我是不大搭理傅伯远的,他同我说话我也不愿理,心里这股郁气一直散不去。  等他反应过来,东西都备齐了往马车上装。他见了不可置信的问:“你要出门去?”  我不看他,半晌才冷淡的答了一声。  他一噎,又道:“孩子也要去?”  我瞪他:“自是同我去,留在家中你可会照顾?”  他悻悻。  我仍是气恼,也不理他同丞相夫人告了辞便走了。  “少夫人……少爷……”小月这才察觉不对,欲言又止。  秋兰婆婆笑着推了她一下:“没事的,赶紧走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咱们照顾好少夫人和孩子就好了。”秋兰婆婆笑着。  马车颠簸,因为孩子就多加了两层被,十分闷热。我抱了小玉珠,秋兰婆婆抱着安哥儿坐在一起。  “少夫人真是刀子嘴豆腐心,老奴可亲眼看见您将少爷的衣裳都归置好了,今儿穿什么,明儿穿什么脉络可清晰着呢!就连每日上朝要带的碎银子也是交给了书棋,万万没有差错的。可见少夫人嘴上不高兴,心里惦记着呢。”秋兰婆婆打趣。  我窘然,想起他可恨的样子仍是重重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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