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他顿了顿，像是要将话都说完的架势：“皇上见丞相府势大，有心警告，这才，这才强纳了表妹进宫。我虽不愿，但此事板上钉钉，若是抗旨，御林军必将屠了安府满门。表妹虽不情愿，为了家族还是进了宫。而你……”他想了想，十分真挚的看着我：“此前我从未见过你，你又是皇上赐下的婚，我便多心了些。”他已经解释过我进府的那段日子所作所为是何原因，如今再谈起我才知道他是不得已而为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又怎么可能放心让我这么个陌生又有蹊跷的女子睡在他枕畔？我舔了舔嘴唇：“皇上为何，为何会将我赐婚给你呢？”他嗤笑一声：“这个皇上啊？小聪明耍的多了，哪有什么格局？不过是想将威远将军的侄女嫁过来恶心丞相府罢了！”我瞪了他一眼：“那我可恶心你了？”他失笑：“怎又生气了？我是说皇上罢，哪是真这样想你？”我想了想倒也笑了。“威远将军是我姨父，你又为何不信我同将军府是一体的呢？”他重重的咳了咳。“京城中勾心斗角，亲父子尚且不能相信更何况一个多年不见的侄女？”我点了点头，突然有些感伤：“那，那姨母和方敏可知道……”“他们是不知的，益表哥和姨父护着姨母他们呢！”他仿佛察觉我的低落温声道道。我舒了口气，这样就好，好歹那些安慰那些关心不是作假。算是将隐瞒这么久的所有事坦诚布公的谈了，我拉了他的手沉沉睡了。……等了好些天萧尧还是没有回京，傅伯远虽不说但他紧皱的眉头让我也看出来事情怕是有变。傅伯远犹豫着对我说萧尧的踪迹断了，派去接应萧尧的暗卫也不知所踪。我忐忑不安，暗暗祈祷着萧尧能逢凶化吉。　　月圆佳节，宫内设宴。我和丞相夫人一起进了宫，语黎已经同张公子成了婚，跟着张夫人进了宫。两家人见了面十分亲热，丞相夫人与张夫人相谈甚欢，我也拉着语黎的手仔细端详。语黎过的极好，脸色红润，有着初成新妇的娇羞和风情，连我这个女子见了也不知不觉得被吸引了。“嫂子这般看着我作甚？”语黎笑着问我。“语黎成亲后倒是越发美了，嫂子正想着多看几眼。”她被打趣的羞赧。“嫂子说笑了，语黎和平时哪有什么不同……”我不说话，只嘴角的笑掩不住。见她窘得绞紧了手里的帕子忙拉着她跟上丞相夫人她们。丞相夫人准头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倒是张夫人转过头，很是慈爱的对我笑了笑。我见了那笑容心里一愣，这张夫人慈眉善目倒是与母亲性子相像，心中便有些感怀。“嫂子莫要伤心了，咱们一家子不是在么？”语黎看出我思念家中了，忙安慰我。我点了点头，和她一道说说笑笑。我看见阁老夫人和一柳叶吊梢眉的夫人坐在一起，十分和乐的模样。“那是安远侯夫人。”语黎见我长时间望着那边，便小声与我说道，“京城中有人传言……刘阁老府属意安远侯世子，意欲将刘小姐嫁入安远侯府……”我大吃一惊，刘小姐回京之后并没有与萧尧修成正果，反而是要与晋江侯府结亲，谁料发生了些不愉快，我隐隐听闻似是牵扯进了晋江侯的嫡小姐，反而退了亲。刘小姐心灰意冷上了山，说是清修，可怜天下父母心，阁老夫人又哪能看着刘小姐蹉跎下去？这才要与安远侯府结亲罢。“安远侯世子与刘小姐是表亲，阁老夫人应也是想着嫁进去自己还能替刘小姐看顾一二……”语黎小声的解释着。我点了点头。这事到底还没有尘埃落定，也不好说的明了，因而只草草揭过不提。我生产之事多亏刘老夫人，虽已送过谢礼，但到底是要当面道谢才不失礼数。因此我拉了语黎缓缓行了过去。刘老夫人见了我，笑的慈爱。“晚书来了，你身子可好？”我感激不已，忙行了个礼恭敬的道：“有劳老夫人挂念，晚书无恙，多谢老夫人搭手相救。”刘老夫人摆了摆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忙道：“老夫人仁慈心肠，晚书敏记在心，特意前来道谢。”“这就是丞相府的少夫人？”旁边那位夫人打断我们的谈话。那夫人眼神带着鄙夷的在我身上逡巡，仿佛要将我看出一个洞。我心里不适，但想着这是刘老夫人身边的，不好说些什么，生生忍了。“放肆！”刘老夫人愠怒。“姑母生什么气？我不过是想要看看名满京城的少夫人是何模样，能引得京中众人趋之若鹜罢了。”安远侯夫人也不生气，闲闲的打量着我道。这话说的不客气，趋之若鹜确实不是什么好词。语黎听了气不过。“夫人此话何意？我嫂子是什么样的人用得着你置喙？”安远侯夫人动了动嘴，到底是不敢得罪丞相府的嫡小姐，如今国子监祭酒的少夫人，只能悻悻闭了嘴。“这便是你安远侯府的礼数？若是不会说话就闭嘴，没得辱没了赵家的名声！”刘老夫人低低的骂。安远侯夫人不敢再说什么，只是看我的目光十分不善。“是晚书失礼了，没得惹得老夫人不快。”我见老夫人真动了气，忙道。“哪是你的错？是我没有管教好我这侄女儿，惹得她口无遮拦。”刘老夫人连连摇头。我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所幸太后的凤驾到了。　 内侍尖锐的声音响起，皇后扶着太后仪态万千的走了过来。众人忙跪下行礼，等太后说了声“起”，才在宫人的搀扶下气了来。太后今天穿了身暗红色的宫装，头上戴着赤金头面，正双手扶起刘老夫人，笑着道：“老夫人多礼，快快请起。”我见太后姜还是老的辣，脸上毫无波澜，只是看着丞相府一众女眷时眼睛偶尔闪过锐利之色。皇后却是面上难掩对丞相府的厌恶。我觉得奇怪，虽说往些时候丞相府与宫内也是势同水火，但到底面上还能敷衍。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竟让这后宫最尊贵的两个女人也掩不住神色。不知怎的想起萧尧，心口“砰砰”的跳。“哀家来迟了，累诸位夫人久候实是罪过。”太后虚虚自谦了一番，众人连声道“不敢”。太后这才挥了挥手道：“良辰美景，花好月圆。乾乐宫蓄养的伶人排了支踏花归去，哀家瞧着倒还应景儿，不如唤上来为咱们助个兴。”皇后笑着道:“往些时候就是臣妾要瞧瞧新鲜，母后也是不应的，今日若能见着倒是了却臣妾一桩心愿了。”太后嗔怒：“哀家平日难不成少了你不成？今日就将伶人舞一曲解解你的馋。”说罢，一行身着粉白水袖的宫人被唤了进来。这些伶人都是从小就被收进了宫，由专门的嬷嬷□□。个个身姿婀娜，腰肢柔软，一曲踏花归去跳得无限缠绵悱恻，引得多愁善感的夫人小姐唏嘘不已。“这踏花归去跳的极好，莫说儿臣这等俗人，就是天上的仙女儿来了见了也是赞叹的。”慧明长公主此前一直未说话，此时入了迷不由得赞道。太后笑了笑：“这舞跳得不错，哀家赏了。”说罢，便有嬷嬷将荷包赏了下去。伶人们感恩戴德的谢过恩，便被领了出去。我此时是与丞相夫人站在一处的，丞相夫人眉头紧皱，怕是也是想到了有什么不妥。无奈太后不动声色，也看不出来什么，只能心里面焦躁。中秋佳节，宫内的宴席便开得晚了些，众人在御花园中一边赏月一边宴饮，倒还算是热闹。忽的眼前寒光一闪，一把雪白的长剑直直往上首的太后身上刺了去。太后花容失色，惊叫着往卓下面躲。一切发生的突然，众人哪有准备？皆是四散逃窜，那顾得上护驾？太后身边的嬷嬷是个忠心的，替太后挡了这一剑，胸口血流如注当场就毙了命。那刺客见事败，更是招招狠辣的往太后身上刺去。此时御林军已经过来，团团将那刺客围住，制服下来。众人皆是惊魂甫定，三三两两的挨在一起，瑟瑟发抖。我与丞相夫人对视一眼，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不一会儿便听见皇上发怒的声音。“怎么回事？御花园怎么会有刺客？”君王之怒人人承受不起，有人大着胆子道：“陛下息怒，眼下当务之急是太后娘娘凤体，不如先让太医瞧过再做定夺。”皇上挥了挥手，在一旁候着的太医忙上前替太后请脉。“回陛下，太后娘娘身子无碍，只是刚刚受了惊，吃服安神药就好了。”皇上让人将太后扶回慈宁宫，便准备要料理此事。“皇上，云姑是哀家身边的老人，还请陛下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还哀家一个公道！”临走前，太后沉声道。她眉头紧皱，显然是动了大怒。堂下众人战战兢兢，生怕殃及池鱼，我顿时有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