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点茫然。    重活一次,身边许多都发生了变化,但是自己不认识自己这种事情,还是震撼到她了。    前世的她也只能算是中人之姿,不知道为何陈王就会选中她了,还一度怜惜的不得了,这一世的自己——    肤白如雪,一双眼睛清澈而又明亮,柳叶眉弯弯,衬的眼睛格外的动人,安安有些不敢相信镜中之人竟然就是自己。    竟然变成个活脱脱的大美人,这种事情,只有在梦里才会有吧。    她也是一向爱美艳的事物的,否则不会见到自己老爹收拾干净了也会眼明心亮一阵子,无外乎邪念,就是单纯的喜欢看好看的事物而已,即使见到家中有个吧可人的丫鬟,都挪不开眼睛想多看几眼。    但是镜中之人,真的是自己么?    见到女儿呆呆的模样,许豫哑然失笑:“看看你病了这么久,瘦了好些了,自己都认不出来自己了吗?”    说完又是一阵心疼,他的娇娇女,若不是当爹的整日浑沌,怎会让她病成这样呢?    安安突然觉得口水很难咽:“爹,我以前不是长这个样子吧。”  这屋子里面长年累月的没住人,装饰也少,许豫这会儿正指挥着丫头婆子们不停往屋里搬东西,中间发现安安其实没有什么家当,想必常年叫萧氏给欺压的不行了。    若不是安安一病不起,他当真没有从醉乡里面清醒的觉悟。    屋内人串流不息,送进来的都是上好的衣料,其实不乏是宫里赐的东西,许豫心不在焉的答道:“你以前当然不是这样了,看我的安安都瘦成这样,脸色也差了很多,不行你得补补,你这个年纪,也要开始议亲了,从今天开始随爹去正房吃饭,爹要跟你母亲商量一下将你登做嫡女之事。”    这样…叫做脸色差了很多,那以前的自己该是——多美啊。    安安有些自恋起来。  瞬间又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谎言,爹不会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吧。    新跟着安安的大丫头朱红也凑趣:“三小姐是瘦了好多了,明天早上奴婢给您炖燕窝好好补补,晚上您多喝点汤汤水水的,姑娘家要多喝些汤水,才能更水润呢。”    朱红眼睛亮闪闪的,一看就是个伶俐人。    这丫头的嘴巴虽是伶俐的,却也是个很衷心的丫头,她小时候在牙子那里吃过大苦头才被卖进安国公府,因此比任何人都能吃苦兼衷心。这回许豫指了两个丫头并三个粗使婆子里面,她是第一号的。    许府每个主子身边的丫头份额都是固定的,一等丫头的更是,朱红在许豫院子里面多年,不可谓不体贴,却因许豫房中有两个大丫头站着名额又不出去配小厮,一直都是个二等丫头,这回换了个主子也将她提了一下,成了安安身边的大丫头了。    俗话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朱红得了好,自然把心都贴到安安身上了。    说实话,许豫之所以从自己房里派出去丫头婆子也是因为自己信得过之由,要是指望着萧氏指派人,安安用的不一定贴心。    下人们各自忙着,安安觉得有些困了,便歪在临窗的大炕上头睡了一会儿,谁知道一做梦,便梦见上一世的情形——    瀛洲水榭的围子床上,陈王趴在她身边,叼着她的手指呢喃着叫“安安”的名字。  因觉得痒痒麻麻的,她则在一旁咯咯直笑。    上一世的安安神经未免太大条,即使心里有再多的恨,一旦别人对自己好些,这些恨意便慢慢消减甚至抛诸脑后。    安安被自己气得一身冷汗,从梦境里面醒了过来。    地龙烧的太旺了,未免燥气了些,屋子里面因为干,因此拧了些湿手帕摆在不显眼的地方,方见好些。    这里跟安安以前住的蝶园真是完全不一样了,一时之间适应不来也是有的。  一块温热的丝巾扑在安安的脸上,把她从半梦半睡中拉了会来。  是朱红,她扑在炕沿上,看着新主人。    “老爷说你醒了送你去正房,快要开饭啦,叫太太等了又要念叨你的。”  朱红笑眯眯的叮嘱着。    安安很快被拉了起来,清洗了一下,朱红拿了一身玉兰绮云绣锦衣,下身配了一条翠纹织锦羽缎,给她梳了个垂环,临了从首饰盒里翻出来几件首饰任她挑选。    安安看了看,里面有镂空赤金的簪子,簪子上镶嵌了蓝宝石的、压鬓碧玉簪、还有成套的点翠头面,若不是前世在姐姐的首饰盒里面见过这些东西,她也不知道这里面的首饰其实是很名贵的。    最后选了一根小巧的和田玉簪子,簪子上镶嵌着一颗指甲盖大的绿宝石,看着没有那么招眼了。朱红盯着镜子看了许久,终究决定还是不要给她扑粉了——  小姐本就好看,是不需要再在上面加任何粉饰的。    安安无奈的看着这个大丫头,据说以前是给许豫梳头的,原来她有一双好巧的手,只可惜这么多年都在给老爷梳头发,男子的发饰单一很多,白白浪费了朱红的手艺,她已经手痒很久了呢。    最后端详着自己捣叱出来的大美人,朱红默默的在心里给自己喝了一回采。    ***    萧氏住的正房里一团热闹,许载德回来以后,许采乔也被叫了过来。安安站在门口的时候,嫡母萧氏,岑姨娘,姐姐许采芩,哥哥许载德都已经坐在里面聊上了,倒是许豫还没来。    萧氏今年四十多了,因保养的好,但是未见老态,这会子歪在罗汉床上,手里拿着一册册的东西翻看着,不时抓几颗松子嚼着。  岑姨娘自然要站在旁边伺候倒水,偶尔还要兼剥松子的任务。  许采乔歪在对面,手里吧啦着东西往嘴里填。  许载德坐在萧氏下手,一贯的春风和煦般的笑着。    许载德因为刚刚回来,过来请安之时就被萧氏留住说话了,她近来话比较多,拉住人不说上个把时辰是不许走的。    最近她比较留心事情无非就是许载德的升迁与婚事,许采芩的婚事这三桩。    萧氏翻腻了手中的册子,伸手示意岑姨娘扶她,并说道:“大郎,你这次回来又能住多久?”许载德还未来得及搭话,她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眼见着就是腊八,腊月过完就要过年,过完年你又长了一岁了。虽说你中的只是三甲的进士,但好歹以后也是要承安国公的爵位的,不可能一直做一个八品的判佐,你也是时候要调回京城了,一是要照料家中父母,二是也要成亲了,总不能让你在通州那种小地方娶媳妇吧。”    许载德在许家最大,萧氏便一直叫他大郎,听着也挺亲昵的。    萧氏说的也不无道理,世勋子弟做官总比旁人多一条途径,但凡京官要补,总会优先那些中了进士,又在外地为官的世勋家族,再者说她好歹也是个郡主,比普通的世家子又多了不少门路。再者说,虽然许载德在三甲中挂了个尾巴,但是像他这个年纪能够中举甚至金榜提名的少之又少,又有几个人能像许豫那样二十岁不到就中了状元呢?    对于这点,萧氏看得挺开的,即使中了状元又能怎样,能做官才是硬道理。许豫都做了二十年的五品官尚还没有尽头,这些年都靠家里的祖业撑着,若不是她善于经营,安国公府连门面都糊不了了。    许载德沉默片刻,答道:“儿明白,自当听从母亲的意思。这次我回来,本来也是接到吏部的文书,调我去任大理寺丞,儿此番入京就是回京赴任的。”    安国公府早年也是兴旺过的,但三代过后,朝廷不在像往常那样给勋贵特权了,若不靠科举和战功,想做官已经是万万不可能,许家世代为文,做官之路比武将世家更加艰难些,许载德这回得到朝廷破格的提拔,实在是让她这个母亲觉得荣耀,萧氏眼睛里亮了亮,说道:    “大理寺丞是从六品啊,从八品一跃就到了六品,你到真是不错,母亲今年听到的最宽慰的事情就是这桩了。”    明明就是从六品,被母亲一说成了六品官,一旁正在吃糕的许采芩哼了哼,桂花糖蒸栗粉糕做的松软,今天叮嘱了要少放糖的,味道果然比先前更胜一筹了。    萧氏忍不住多看了幼女一眼,这丫头过了年就十五岁了,一点也控不住自己的嘴巴,现在活生生一个微胖界的翘楚,每每带她出去听戏对亲,那些世家子莫不望风而逃,如今也不知道能对个什么亲家,想来就愁。    “你还吃,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多重了!”    被母亲突然一吼吓到了,许采乔手一抖,栗粉糕的碎沫沫掉到了炕上,萧氏又是一向爱洁的,真不知道自己怎么生出来这样一个孽障来,到底像谁。    “娘,你老说我,胖了又怎么了,难不成要像许安安那样弱不禁风的才好。”要命的是,许采乔浑不觉自己哪里不好,心宽体胖,说的可能就是她这类人。    萧氏的气不打一处来,刚想骂她几句,听见外面“噗嗤”一笑。    “谁在外面?”萧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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