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块对于顾家来说无疑是个大数字,诊所现在也关门整顿,一下没有了主要的收入来源,整个顾家都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下。  如果是还有让人高兴的事,那就是萧方意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刘碧华想,家里有新生命的到来,多多少少会为家里添加一些活力。  萧方意是在凌晨的时候发作的。  本来吃晚饭的时候,萧方意就觉着肚子有些隐隐作痛,可是这几天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想着也许是孩子快要出来了,胎动频繁,也就没有在意,谁知睡觉前痛的更厉害。   这种痛持续到凌晨,更明显了。  直到她感觉下身好像有什么东西倾泻而下,床铺上一片湿润,惊得顾辰从睡梦中醒来,一个翻身爬起来,手忙脚乱的一片摸索后才把灯打开。  萧方意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汗水把头发全打湿了,顾辰强自镇定,连忙安抚萧方意,“应该是快要生了,方意,你坚持一下,我到隔壁周叔家借三轮,送你去医院。”  萧方意点点头,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你先帮我把衣服换成长裙子,下面用浴巾裹一下就行。”刚刚羊水破了,身上的衣服和裤子都不能在穿,换成裙子到医院了也方便生产。  顾辰快速的替萧方意换下衣服,急急忙忙的叫醒熟睡的父母,说明情况,然后去隔壁周叔家借车去了。  顾辰返回家中后,顾家已然是灯火通明,刘碧华毕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一边帮萧方意擦汗,一边说一些生孩子的技巧。  顾辰动作倒是快,三两步爬上楼后,把这几天萧方意准备好生产用的东西全让刘碧华打包好,他自己小心翼翼的抱着萧方意就往外走。  萧方意紧紧抓住顾辰的脖颈和手臂,按照刚刚刘碧华教的方法,缓缓地呼吸吐气,以此来缓解疼痛。突然感觉肚子里像是什么往下钻似的,连忙说:“顾辰,我感觉孩子快要出来了,你快把我放到床上去。”  顾辰的大脑现在已经机械化了,听见萧方意这样说,马上又抱着她往回走。刚把她放在床上,就听见刘碧华一声尖叫,顾辰心一颤,连忙问怎么了。  刘碧华战战兢兢地掀开萧方意的裙子说:“孩子头出来了。”  顾辰一听,慌了神,连忙问道:“妈,你会接生吗?”  “我……我只给牛接生过啊!”刘碧华声音颤抖,“而且都已经过去十几二十年了。”  “妈,我们现在只能靠你了!”现在去医院已经来不及了,说不定去医院的路上孩子就会出来。  刘碧华定了定神,让顾西伍到楼下烧开水,然后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试试。”  突然萧方意拉住顾辰的手,问道:“孩子是不是已经生下来了?”  “……”  “哎呀!孩子已经出来了!”刘碧华喊道:“顾辰,你快去诊所拿消毒的剪刀,要剪脐带啊!”  之后的事顾辰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他听刘碧华说,是他亲自给自己女儿剪短脐带,他听刘碧华说,是他亲自给自己女儿清洗干净身上的血迹,以至于在很多年后,顾辰想起自己第一次抱女儿的时候,脑袋依旧是空白的,心是颤抖的,小婴儿身上还有血迹,他依旧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顾琳是得到消息就来看萧方意的,还直夸萧方意英勇,这孩子生的太顺了。  昨晚萧方意太累了,生下孩子后就昏睡过去,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萧方意生产的很顺利,医院也没有去了,她自己的意思也是不用去医院了,顾西伍本就是医生,现在顾家赔了五万块后,生活上本就困难,再去医院,花更多的钱只会雪上加霜,况且小婴儿很健康,生下来足足有7斤半。  顾辰早已给女儿取好乳名叫一一。学名是顾西伍取的,叫顾唯一。对于小婴儿的学名乳名大家都很满意,整天一一、唯一的叫着。  萧方森周末回家时才被告知自己有了小侄女,抱着自己小侄女手都不愿松开,直被顾琳笑话说以后方森一定是个好爸爸,萧方森也不害羞,连连点头称是。  照顾小婴儿是非常累人的,萧方意还在坐月子,所以什么事儿就丢给了刘碧华和顾辰,好在刘碧华对这个相当于她接生的孙女很宝贝,每天除了喂奶的时间,其余时候都是她在照顾。顾辰负责萧方意坐月子,家里诊所现在关门整顿,只有地里的庄稼活儿,顾西伍一个人也完全够了。养的两头猪和大部分家禽也卖掉了,只剩四、五只老母鸡还养在后院,不过现在隔三差五就杀一只给萧方意补身体,好在萧方意在孕期养的还算好,生产后奶水也足,顾唯一一点也不愁没饭吃。  一一的降生确实给顾家带来很多欢乐,其他婴儿只会哭的时候,一一已经会对所有人笑了,连前段时间一直生病的奶奶看过一一后人也精神了很多,直言这个宝贝儿是她的福星。  顾辰更是变成了女儿奴。  萧方意出了月子后就自己带女儿,顾辰也计划着买4头小猪仔,还有一些家禽养,过年的时候可以拿到县城去卖,也算是一项收入。  一一四个月的时候,萧方意发现一一已经会自己翻身拿玩具了,她最喜欢的玩具是爸爸给她买的小鸭子,每次谁把小鸭子放在她手里让她玩,她就对谁笑。今天忽然发现一一自己翻身,萧方意是又惊又喜,不过小家伙没有坚持一会儿又翻回来了,玩具当然也没有抓到手,萧方意站在门口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小家伙倒是没有气馁,过了一会,又自己翻身抓玩具,当然还是没有成功。  萧方意看着一一努力的样子忍俊不禁,像个小乌龟似的。刚上楼的顾辰看到萧方意站在门口,问道:“怎么了?”  萧方意笑着把刚刚看到的说给顾辰听,顾辰把床上玩得正高兴的一一抱在怀里哄道:“乖宝贝,爸爸抱抱你。”  玩具还没有抓到手,一一正准备扯开嗓子哭,但是一看是自己最喜欢的爸爸,马上咧开嘴笑了起来,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顾辰满心柔软,低头亲了亲一一的小脸蛋。  “今天到二叔家去看了奶奶,精神还是不好,二婶说奶奶现在饭也吃的少了,有时一天才吃一点,我刚和爸妈商量了,明天把奶奶接到我们家来,输一点氨基酸。”顾辰一边哄一一睡觉,一边和萧方意唠家常。  萧方意把一一的尿布叠好放在柜子里,一边问道:“奶奶上次不是好转了吗?”  “现在又是老样子了。”一一躺在爸爸怀里已经睡着了,小嘴呼呼的,可爱的让顾辰又亲了一一的小脸蛋一口。  “不是说小孩子不能亲吗?”萧方意好气又好笑,“被大人亲过的小孩娇气,要夜闹。”  顾辰倒是满不在乎,“我看我们一一就很听话。”  萧方意看着这个已经成了女儿奴的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奶奶去世的很突然,二叔刚把奶奶送到顾辰家,顾辰正给奶奶和二叔倒水,萧方意把一一抱在奶奶跟前让奶奶瞧,明明奶奶还面带笑意说着好,可下一刻却像是睡着了一般,靠坐在椅子上,低垂着脑袋。  萧方意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奶奶累了。怀里的一一已经睡着了,萧方意抱着一一上了二楼。  顾西伍正和顾辰二叔说话,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直到顾辰把水放在奶奶手边,说道:“奶奶,喝水。”  可奶奶并没有回答他,顾辰伸手碰了碰她,发现奶奶还是没有反应。顾西伍和顾辰二叔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纷纷看过来,顾辰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奶奶的脖颈,已经没有了脉搏的跳动。  “奶奶好像‘回去’了。”顾辰声音低微,还有一点哽咽。  “回去”是对“死”比较含蓄的说话,一般年纪大的人去世,他的子孙后代都用“回去”说明这个人已经死了。  顾西伍猛地一下站起来,身形晃了晃,然后快步走到奶奶身边。顾辰二叔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消化着这个消息。  从后院喂完鸡鸭的刘碧华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一边放东西,一边喜滋滋的说:“我看今晚上杀一只鸡给妈炖汤喝,保管妈胃口大开。”  屋子里静悄悄的,刘碧华看众人脸色不对,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顾辰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冷静片刻后,连忙安排后续事宜。  萧方意陪着一一在睡觉,朦朦胧胧的感觉背后有抽泣的声音,后面的衣服也感觉被打湿了,转过头才发现是顾辰。  萧方意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顾辰抹了一把眼泪,“奶奶走了。”  萧方意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上午,奶奶刚来的时候。”  上午奶奶还好好的,这才几个小时的时间,怎么人就没了?  萧方意是经历过生死的,知道其中痛苦,安慰着顾辰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不要太难过了。”  “我知道,可是明明上午还好好的。”顾辰小时候大半的时间是和奶奶一起的,同奶奶的感情很深厚。  萧方意叹了一口气,抱着顾辰说,“不要难过了,打起精神来,还要处理奶奶的后事呢。”  顾辰点了点头,萧方意的怀抱让他很安心,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萧方意悄悄起身,看了看睡得正熟的顾辰与孩子,替他们盖好被子。  楼下的升降门已经大开,顾辰奶奶的灵堂已布置好,老人安详的躺在木板上,顾家的亲戚也已经全部到场,忙着自己手中的活儿。  顾家亲戚中萧方意只和顾辰堂弟的媳妇严蓉相熟,严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双手撑在腰后站在灵堂的一旁。  萧方意和严蓉打过招呼就被刘碧华叫走,说是要和她一起准备晚上的吃食。萧方意算了算,顾家上上下下加在一块儿有三十多个人,晚上只能将就着吃一顿了。刘碧华也是这个意思,等明儿赶早去镇上采购。  “顾辰从小就和他奶奶亲,现在不知道多伤心呢!”刘碧华烧着柴火,和萧方意唠着家常。  萧方意想到刚刚在楼上落泪的顾辰,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顾辰刚刚却哭的那么伤心。  萧方意轻叹一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奶奶也算是高寿。”  据阴阳先生说是奶奶去的时间与其子女的生辰八字不和,只有在家里停放十六天后才有入土的时间,顾此奶奶的棺材一直在顾辰家停留了半个多月才入土。  奶奶去后,顾辰一家一直较为消沉,直到顾唯一周岁的时候,顾家才算有了一点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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