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陆盛环着她的手微微加力,似乎放开她便会让她逃了,道:“是。”    一时间,陆盛身上清苦的龙胆花香萦绕在她的鼻尖。从她坐上教主之位后就没再见面,在孤身带领魔教那么长的时间里,从来没有人像这样抱过她。谢无延有些贪恋地往他怀里钻了钻。    正在这时,门外噼里啪啦一阵响,好像是谁踢到了什么东西,随后就听见齐承宇煞风景地骂骂咧咧推门而入:“我操,你们房间门口那痰盂都不知道放放好的啊,我他妈差点踢……”    谢无延:“……”    陆盛:“……”    “……”齐承宇默默关门,“……打扰了打扰了。”    陆盛松开谢无延,整理好衣衫正襟危坐。谢无延立即道:“等等!”    齐承宇一脸不忍直视,道:“您……您讲。”    谢无延没陆盛刚才抱得晕晕乎乎,这要她讲什么还真的讲不出来,道:“我,那个,呃……”这时房外传来几句骂声,谢无延连忙急中生智地道:“楼下有点吵,我我我出去看看!”捂着脸跑出去了。    齐承宇看陆盛,发现陆盛正好也在一言不发地看他,马上解释道:“陆兄你看到了,不是我叫她出去的,是她自己跑出去的啊!是她自己啊!”    谢无延跑出去之后脚步不停地跑下楼。虽然她知道陆盛喜欢的是迟歌,并非是她,但这种莫名其妙的捉奸现场感是怎么回事?!    跑到楼下,有几桌客人拿着酒,正交头接耳在议论着什么。一人拍桌道:“果真有此事?真是太令人作呕了!”    “这孽造得多,早晚都得造报应!”    摆脱了陆盛,谢无延一身轻松,问前台伙计要了一碟花生米,坐在他们周边嗑,顺便听听那令人作呕的究竟又是什么稀奇玩意儿。    “我听说好多人就莫名其妙地染上这种病,然后就开始出白色的蛆……”    “那不是蛆!”另一人打断道,“你说了这么久,都是听说,我可是真真见过的!”    “来来来,说说,说说。”    原来,今年的鬼节确实出了些怪事。继侯老爷那事之前,居然还发生过一桩奇闻。在鬼节前几天,当地曾有人得过一种病。据说,这种病十分奇特,得病者全身瘙痒,若是找不到制止的药材,则会在几日之内溃烂出虫,直至死亡。    谢无延忍不住道:“闻所未闻!”    那几桌人聊得正欢,毫不在意谢无延的插嘴,热情地回道:“是吧姑娘,你也觉得奇怪。”    那几个人招招手让她过去一起,谢无延笑着挪过去,谢过他们递过来的酒,道:“可那些是人为什么会害这种病的?”    “哎,这可就不知道了。奇就奇在这儿!哎小姑娘,”他打量一下谢无延,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本地人吧。”    谢无延摇头。那人叹口气,抱怨道:“……我们这座山啊,鬼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只是往常我们鬼节前后都没什么事情,家家户户该怎样过就怎样过。就是不知道今年这是怎么了……”    店里的老板娘出去采购东西了,柜台前的伙计没心思听他们讲话,哒哒哒地打着算盘。谢无延端着酒碗抿一口,咂咂嘴问道:“那病真有那么奇吗,这座山最好的医者都治不好?”    “哎呦小姑娘!你太高看我们这儿啦!”隔桌的一位胖妇人一拍大腿,道:“我们这儿连个正规医馆都没有,只有那些零零散散的江湖郎中!那些郎中就会个皮毛,这些大病是治不好的。”    看那些人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说谎,估计是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急,就像说个笑话似的,隐隐还有些习惯了无所谓的感情。    想不到这处离斜山不远,竟然如此落魄。思忖片刻,谢无延道:“你们这座山还真是个奇山!”    “那座山还要奇。”那几人聊完了,嘿嘿一笑,指向另一处。只见与这座山相对的远处还有一座山,此时虽没到秋天,却早已满山火红的枫林,煞是好看。    “那座山叫枫林山,山上种的全是枫树,四季火红,尤其好看。小姑娘要是好奇,还能去那玩玩。”    谢无延笑道:“那成,我改日再去。”    这时,陆盛和齐承宇也从楼上下来,谢无延一口饮尽碗中的酒,向他们道谢,走去向齐承宇。无意间瞥到陆盛,谢无延突然一阵尴尬,咳嗽一声。而陆盛似乎已经把刚才的事忘了,提也不提。    齐承宇问道:“什么玩不玩的,哪又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她这护法只爱贪玩,谢无延无语片刻,把方才听到的事情讲给他们听。    齐承宇听着觉得新奇,啧啧道:“这人皮还能烂出虫来?”    谢无延点头,道:“我也觉得奇怪,听他们说,当地连个像样的医馆也没有,所以我想在这儿多留几日。”    最后这句话是对陆盛说的,谢无延却始终没敢怎么正视他,眼神东飘西飘、漫无目的,就是飘不到陆盛身上。    陆盛道:“那住下便是了。”    三人便又住了几天。之后的时日里,谢无延很自觉地不再去齐承宇房里。不知道为什么,谢无延一个面皮如此厚的人,在上次的事之后面对陆盛却躲躲闪闪不怎么敢胡乱开玩笑了。    几天的时间里,并没有看到传闻中出现的奇事。由于老板娘的脾气不好,客栈的生意也总是淡淡的没劲。有时候会来几桌客人嗑嗑瓜子品品茶,不过最后都会被老板娘以“天色不早”的理由轰出店去,尽管每每那时都是艳阳高照。    只要没人说话谢无延就闷得慌,既然客栈没人来找她,那她就出去找人家。    这日,谢无延随往常一样下去溜达。刚下楼梯,忽然听见老板娘扯尖了嗓子在骂人,语气颇为难听。走过去一看,发现又有一群人围成一圈看戏。谢无延知道老板娘脾气不好,可老板娘平时说话顶多也就是冲了点,从来不会如此直接地骂别人。    老板娘被人群围在正中央,除了一个随着骂声一道颤动的头顶,其余啥都看不见。谢无延这具身体个子矮,视线没有自己前世那么开阔,只好踮着脚尖扬长了头探过去看。头探了半天,人是没看见,倒是被那老板娘的尖嗓子一下子给吓回去了。    “哭哭哭,哭什么哭!老娘的点开了有多少年了,今天来讹我说我茶水有问题!”    地上应该还躺了个人,起先还是抽抽搭搭小声地哭,被老板娘这么一骂,更加不顾形象地放声大哭起来,惹得越来越多人来围观也不知道收敛。    见她哭得更凶了,老板娘气个半死,啐了口水,骂道:“还哭!你大白天的死了亲爹啊?”    一旁立马小声附议道:“可不是,前不久刚死了爹的。”    随即,在人群的最边缘,又有一人“咦”了一声,道:“这不是侯老爷她女儿吗?”    他这声音不大不小,在老板娘骂声的空隙说了除了,恰好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    “这就是侯老爷的女儿啊,没见过她。”    “你当然没见过她。她么,只知道去大饭馆里吃霸王餐,你那小酒馆就算了吧!”    “哎哎哎你怎么说话的?”    不知什么时候,齐承宇也被这哭声吸引过来,定定心心坐在一桌,坐姿极其不雅观,边吐瓜子壳边槽道:“妈嘞,怎么能哭得这么难听,跟杀鸡似的……哎你干嘛去!”    趁这聊天的功夫,谢无延一溜儿钻进人群里去,她个头小,一下子便钻进去。路人被她挤得东倒西歪:“哎,这那家的小丫头,大人也不知道管管。”    嘴上喊着小丫头,这路人的眼神却还瞧着她,心里觉得有趣:真是好玩,这姑娘少说也有二十了吧,怎么个子还是小小的?    谢无延卯足一口气,冲到最顶端,看到一个粉色华服的女子衣冠不整、披头散发,脸上沾满了土灰,趴倒在地,一个劲地哇哇大哭。脸上的粉糊了满脸也不顾,边哭嘴里还边念念有词,断断续续地道:“……疼……好疼……”    老板娘道:“疼了好,疼了该!”    想必那粉衣女子是真的疼,全身不住地痉挛。可是,她一直疼啊疼地喊着,却也看不出来她到底哪疼。    谢无延端详一会儿,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在这时,那女子突然伸出一手,牢牢抓住一个少年的衣角,怎么喊也不肯松手。衣袖滑倒一边,露出一只雪白的手臂,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凸起的红色疹子!    那少年吓坏了,拼了命地拽自己衣服。这粉衣女子也是倒霉,一下子就抓到了老板娘儿子,抓谁不好,偏偏抓了她的宝贝儿子!    那老板娘也是急坏了,生怕这种坏病要传染给她儿子,当即没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对着女子的手臂就是踹。    粉衣女子原本还抓得死死的,被这几脚踹得骨头生疼,手臂滑了下去。老板娘像躲瘟神似的拉着她儿子就往后退,嘴上还不饶不休:“装什么装,前几天你跑我店里吃肉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娇弱?哦,我茶水有问题,别人喝了都没事,就到你这儿见鬼了。    “我告诉你,这就叫报应!哭爹喊娘也没有用!”    立即有人窃窃私语:“可不,上次来我家连个招呼都不打,端着瓜子就吃。”    “对!别救她,她这就是活该!就是报应!”    “是啊,咱从前都看她爹面孔不好说她,嘿,她倒好,变本加厉。瞧瞧,吃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把皮给弄烂了,怪谁?”    这些话语飘入老板娘耳里,立即叫道:“谁说不干净?!老娘我这茶水比你娘生你时候的羊水都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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