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说完就埋进人堆里,噤了声。    眼下那女子依旧在啊啊哭喊,身旁这群看热闹的人们,也终究只是来看戏的,毫无伸手援助之意。谢无延道:“老板娘啊,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啊。”    老板娘还没骂尽兴,突然听到还有人帮这地上要死不活的东西讲话,一阵恼火。她放开那少年,斜瞅着她道:“干嘛?”    谢无延笑嘻嘻地道:“我还没问你们干嘛呢,”她站出来,指了人群一圈,“你们,大白天不干活全凑热闹来了是吧。”    老板娘神色不悦,道:“这位客官,你知道这是谁吗?帮她说话。”    谢无延道:“知道。侯老爷他女儿呗。”    “知道不就得了!就让她自生自灭,你这哪来的黄毛丫头。”    有人这么冒了一句。    谢无延又好气又好笑,回头道:“那你们见死不救还有理喽。”她朝那粉衣女子手上撒了随身携带的药粉。这药粉有止疼功效,不消片刻,那女子的哭喊声小了一些。对老板娘道:“老板娘,你店里的茶水真没问题?可我怎么感觉好像她是吃了什么中毒的呢。”    老板娘道:“你什么意思?你也吃了老娘店里的东西,你怎么没死?”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嘛,老板娘。”谢无延道对她,“你这种脾气,以后都没人会来住你的店的。”    老板娘这人,说她脾气大可以,祝她客栈没生意就是不行,断了什么也不能有人说她断了财路。这下子,谢无延可彻彻底底惹恼了她。她拉尖了嗓子叫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也没爹管,死了的啊?”    闻言,谢无延眼神一寒。齐承宇见势不妙,“噌”地站起来。这时,老板娘的儿子忽然惊恐地大叫道:“虫!有虫!!娘!它爬我衣服上来了!!”    老板娘还没教训谢无延,忽然又被自家儿子打断,吼道:“你嚷什么嚷,多大点事。”    “可是阿娘,这虫……”那少年被她这一吼吓得畏缩,指地上哭哭啼啼的粉衣女子,放轻了声音道:“这虫是从她身上爬过来的!!”    “什么?!”    谢无延三两步上前一撩那女子的衣袖,之间那些红色疹子全部溃烂出洞。有几处洞口已经开始出虫,通体雪白的白色虫子正悠哉悠哉地往外蠕。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私下散去。胆子小的一溜烟跑回自己家里,胆子大的还留在茶馆——远远地看。老板娘吓得不轻,强忍着心头翻涌的恶心之感,对那群滚得远远的咆哮道:“你们跑,都给我跑起来!老娘早晚得跟你们算茶钱!!”    想了想,这个“早晚”怕是永远都要不到那钱了,觉得不值,然后又撸起袖子出去向跑了的那些人挨家挨户讨要茶钱。    动静闹得太大,楼上休息的客人都趴在扶把上探头看。陆盛打坐完毕,从楼上下来了,也走过来。那粉衣女子哪见过这种场面,又惊又恐,涕泗横流地抱住谢无延大腿:“小妹妹,小妹妹!你可一定得救救我!”    被她这么一抱,有几条虫子竟趁机顺着她的手臂往谢无延身上爬。这女子从头到尾都哭哭啼啼的,一看就是副脓包样,尽管是女子,却让人提不上好感。况且这女子披头散发横眉竖眼,倒像是个傻了的疯子。    谢无延还没作反应,齐承宇立即把扇子一甩,便将那几团白色东西扇了下去,似乎十分讨厌这女子,忍不住骂道:“你手能不能松开,能不能?!!别这么碰她行吗,你碰了我以后怎么碰!”    齐承宇有洁癖,刚刚那句本是无心之话,却说得有些怪怪的。陆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然不语。    那女子依言抽抽噎噎地松手。    好奇之下,齐承宇又走过去,看了一眼,立即展开折扇遮住眼睛,浮夸地道:“好恶心……”    “好恶心就别看了。”谢无延无语他的做作,转头询问那女子。结果那女子非但不领情,还哭得更大声了,两眼泪汪汪的,一副撒泼打滚样。无奈之下,只好让陆盛过来看看。    这女子也是奇,陆盛一过来,她又立马去抱陆盛的腿。陆盛眉眼不动,耐心地问她一些事情,稍许之后,她才抽抽搭搭地回答陆盛的问题。    原来,她如往常一样到这客栈来喝茶——不给钱,那老板娘估计是正好碰上今天心情不好,再加上侯老爷死了,她也没有任何顾忌,叨了她几句,示意让她早点把茶钱结清了。她听着不服气,随口争辩了两句。结果不知道那句话点着了老板娘,被她横起一脚就踹翻在地。她自知理亏,觉得不好再丢人,撤身想走,却没料皮肤一阵痛痒难忍,一掀开手臂发现出了疹子。    这女子大着胆子问老板娘讨说法,又被撒气似的一顿打。而之后,就发生了他们刚才所看到的那幕。    陆盛道:“你可确定是这茶水出的问题了?”    那女子一口咬死道:“我不知道,可我最近只去了这里!”    她抱死着陆盛不说话,陆盛走也不是动也不得。出于礼貌,陆盛并没有推开她,有几只白虫爬上他的衣角,也只是轻轻拂去。    另外受不住的两个人早已躲得远远的,齐承宇对自家教主嚼舌根道:“哎,你看,这女人真是见了好看的就不撒手了。”    谢无延万分赞同道:“你看她抱得紧得……话说她刚刚不是疼得死去活来的吗?”    齐承宇摇头:“不知道。大概现在又不疼了。”    不多时,陆盛好说歹说让那女子松了手,安顿好她,走回来。齐承宇问道:“问出什么来没有?”    陆盛的衣摆被那女子扯得皱皱巴巴,略有些狼狈,道:“她也不知这是因何而起。”    这疹子能烂出虫来的事情可是千古难见,那些胆子大的人还没走,见这边谢无延三人絮絮叨叨,还大有凑上来看看的意思。    客栈老板娘出去收账,还没回来,老板娘的儿子倒还在这里。谢无延问他,道:“你们这儿没有医馆,那你们生了大病该怎么办,找那些郎中来医吗?”    那少年想了想,道:“原来是有医馆的。大夫姓谢,夫妇两个一起开,生意也不错。后来听说静临山清一派有弟子生了重病,就给调到那边去了。”    谢无延沉思道:“清一派……”    少年道:“对。清一派就在静临山上,就和苍剑派是在斜山上一样。”    短短几天之中,谢无延已经听到不下一次的静临山,有时候出去闲逛也总能听到门口的老大爷谈到,便问:“静临山那边管事儿的是谁?”    “姐姐是说的掌门吗?”少年道,“那个掌门有点凶,好像叫谭恕。”    乍一听这名字还怪熟悉的。思考片刻,谢无延猛然想起自己前世悬崖边某个耀武扬威的修士,一拍脑袋,道:“哦!就那个眉毛巨短的!”    没想到七年过去了,他也创立一派,成为了掌门——应该这么说,他也能当掌门。如果是谭恕的话,那这种强行把名医挖过去的事情确实能干得出来。    “是,就是他。”那少年望望谢无延的穿着,小心翼翼地道:“姐姐,你们是不是哪个门派的啊?”    陆盛彬彬有礼地回答道:“正是苍剑派。”    正说话着,老板娘骂骂咧咧回来了,拿了一包银袋子,挥挥手让剩下的吃瓜人群赶紧滚。那些客人抵不住她的暴脾气,依言滚了。前台的伙计忽然嚎了一声:“啊!”    紧接着一个人扑通一声倒地。    “……”    齐承宇捂心脏,十分艰难地道:“你们这都喜欢一惊一乍的吗,这声大的,可他妈吓死我了。”    老板娘也被吓了一跳,当即指那伙计,道:“你叫什么叫,叫魂的啊叫!”    那伙计指着一个人,唾沫都来不及咽,慌慌张张地道:“不,不是啊老板娘,又有一个人出虫子来了!”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老板娘烦得头疼,极其厌恶地吼他:“怕个屁!”随后撸撸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好啊,老娘开店这么多年,都挤一天碰瓷来了啊!”    齐承宇扇子一挥,道:“得,又有恶心的事儿来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又有恶心的事”,身体倒是很诚实地走了过去,脸上却是一副“又有戏看”的表情。    老板娘的儿子不敢怠慢,正要跟上去,忽然被谢无延拉住胳膊。谢无延压着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一天发现两桩奇事,还都出在同一个地方,让人不怀疑都难。    谢无延这话颇有些质问的味道。少年一愣,忙不迭摆手道:“不不不是的,肯定不是我娘做的!”    他慌慌张张地甩开谢无延的手,想往前跑,却再次不出意料地被拦了下来。    谢无延前不久刚从山上下来,戒备心强的很,总觉得什么事都能和魔教有关。她一脸要吃人的表情,吓唬道:“不是说百年一遇的奇闻,两次都发生在你们店里,出了事你娘肯定逃不了干系!”    “不是的!不是我娘!”那少年打断她。觉得声音大了点,又有顾虑似的左右瞅瞅。陆盛心知其中有异,拍了拍谢无延,对少年道:“慢慢说。”    得了赦令,这才结结巴巴地道:“这位姐姐……这位姐姐有所不知,我们这座山条件不怎么好,怪事也多。你们不要看着我娘脾气大,其实她心挺善的,这种事她肯定做不出来。”    谢无延道:“讲重点。”    那少年战战兢兢看了她一眼,道:“这其实已经是……一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但绝不是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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