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等众人散去，只剩下我和兰璇，公子才让我起来。我的膝盖算是废了，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摊在地上动弹不得。　　“还不快起来？”　　申屠睿立在门口，一身青衣看起来淡然独立，兰璇穿着紫衣抱着古琴贴在他的身侧，巧笑嫣然。　　“喏。”　　我忍着膝盖骨跪碎般的疼痛感站起来，我在心底里不断的告诫自己，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　　在房门口，申屠睿和兰璇又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才分开。和申屠睿走出青楼大概已经亥时了，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有些店铺已经关门了。想着申屠府应该会给我们俩留门吧，毕竟他是二公子，这一点应该不用担心吧。　　我趔趔趄趄的跟在申屠睿的身后，看着申屠睿挺直的背影，这般无情无义。实在忍不住这一股子委屈劲，索性哭嚎起来，眼泪鼻涕一股脑的哗哗直流。　　“悠悠苍天，何薄与我？！”　　我仰天长啸，申屠睿走在前面头也没回的说了一句。　　“看来，你今晚是不想回府了。”　　“奴婢只是觉得委屈。”　　“委屈？”申屠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你以下犯上，本应杖责50大板，我才轻罚你跪几个时辰，何来的委屈？”　　我瞪大了眼睛，不就是小小的反抗了一下吗？杖责50大板？难道奴才都不是人吗？　　“奴婢知错。”　　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为丫鬟的绝望，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自己不能掌握命运，生命如同草芥。　　“念你初犯，我便不再罚你。”　　“今后记着，赏你，罚你。不由你，由我。” 　　“喏。”　　我不敢看申屠睿此刻说这话的神情，不想承认自己的可悲，我可是连哭的勇气都没有了。　　回到府里，伺候完申屠睿上床睡觉，我才得空休息。我得想想看能不能穿回去，我怕自己再呆在这里被潜移默化，变成真奴才了！这可不行，想我堂堂范悦瑶，怎么能这么轻易认怂，我可摸不透申屠睿这厮的脑回路，要是穿不回去，真的是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　　大公子准备回来了，常年经商在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全府内外忙忙碌碌的，当然不包括这青竹苑。不过我来得那么久，也没好好逛过这申屠府。不是我不想逛，是这里太大了，我找不着路，而且，申屠睿不允许我乱走，作为贴身婢女，只能跟着他走。其他公子小姐住哪，我一概不知，申屠睿也不出去，整天窝在房间里，从未见他串过门，也没见别人来拜访过他。　　这样想想，我好像不知道何总管住在哪？唉，太可怜了，看不见许之，也看不见何总管。其他丫鬟好像都羡慕我能做二公子的贴身婢女，其实我倒是想做大夫人的大丫鬟，你看看人家小环，进出自由，爱走哪走哪。　　我就只能呆在这青竹苑，看看竹子，喂喂蚊子。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小环又过来领我去大夫人那了，估计是要问昨天出去的事。我估计又要下跪了，我真心疼自己的膝盖，来这以后，受到最大委屈的就是我这膝盖，动不动就跪。　　一走到大夫人面前，二话不说先拜跪。　　“奴婢拜见大夫人。”　　“嗯，起吧。”　　“多谢大夫人。”　　说是起来，但就是直起身子，这双腿还是要跪着的，头还是要低着的，大户人家就是屁规矩多。　　“昨个晚上，睿儿去哪了？”　　“回大夫人的话，去的青楼。”　　我好歹也是知道套路的人，什么时候可以撒谎，什么时候不能撒谎，都得把握好度。　　“哦？睿儿去那干什么了？”　　“回大夫人的话，公子昨晚被周公子他们拉着喝酒来着，喝尽兴了才散的。”　　这大夫人，一张脸生得柔和端庄，却能不怒自威，自有一股庄严的气质在，可见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主。　　“下去吧，小心伺候着点，有什么事要及时向我汇报。”　　“喏。”　　唉，这年头，当个丫鬟多不容易啊，不聪明伶俐一点不行，活生生整的跟个宫斗剧似得。趁现在出来了，就随便走走吧。嘻嘻，还是问一下别人何总管住哪吧，出来一趟，看个帅哥再回去。　　随手拦了个奴才，让他带我去找何总管。　　“你来这作甚？”　　何总管一看到我，就放下手里的笔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迷路了，这府邸也太大了。”　　我微微抱怨道，幸好刚刚我把那带路的奴才赶走了，可以放心的撩汉子啦。　　“就不小心来到何总管这了，何总管可还记得我？”　　何总管腼腆的笑了下，点点头，表示记着。　　“哈哈，我也记着何总管呢，毕竟何总管可说我丑来着。”　　“害我好不伤心！”　　我忍不住想要调戏一下何总管，可不能就这样饶过了小鲜肉，尤其是温良好欺负的。　　何总管听了，惊慌的摇头辩解道，　　“是大夫人，我只是照大夫人的意思说的。”　　“那何总管觉得我长得如何呢？”　　“还······还行吧。”　　“那府里的其他丫鬟你觉得如何呢？”　　“也······还行吧。”　　“嘻嘻，我倒是觉得何总管长得好，直叫人想多看几眼。”　　我走近他的身边，只一拳头的距离停下。何总管看我离得那么近，赶忙后退了一步，我对着保持他微笑，又向前了一步。他退一步，我走一步，直到他的背贴着门不能再退，我才奸笑着双手壁咚了他。　　我抬着头，因为身高差距，我只能从下巴往上近距离的观察着他的脸，这睫毛真长啊。虽然皮肤没有许之好，但整张脸极为白净。所以，我要忍住摸他脸的冲动！　　何总管被我这一举动吓懵了，一时间嘴巴张张合合，估计是没想到区区一个丫鬟居然那么有色胆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总管。　　“何总管可是要说‘成何体统’四字？”　　我瞧着何总管用力的点了点头，双手抬起来想推我又不敢推，一脸的纠结，当真可爱极了。　　“何总管，莫慌。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我只是想知道，平日里何总管和谁的关系最好？”　　我觉得我要是公子或小姐，肯定立马就收了这磨人的小妖精。带回房，共赴巫山云雨啊！　　“平日里我都忙着记账，打点府里内务的。”　　“也就是说，你都是一个人？”　　“是的。”　　我听到满意的回答后，收回手，退开几步远，调笑着说，　　“那——就让我来当你的好朋友吧！”　　“可好？”　　我眨巴着眼睛，等待何总管的回答。何总管却一脸不解的瞧着我，他难道不明白“好朋友”这个词？古代难道连好朋友都没有？　　“不行吗？”　　“不不不！”　　何总管突然上前一步，摆手道，　　“我只是一时不太能明白过来，还从未有人跟我说过这些话。”　　“那你答应不答应？”　　“自然是答应的。”　　“那我要是闲来无聊，可以来找你玩吗？”　　“可以。”　　“那我要是想你了，也能来找你吗？”　　“嗯······”　　“好！”　　我终于斩获一只小受，以后要是没事做，就过来逗逗他。不过，我得先熟悉一下路线，得让何总管带我走一遍。也不早了，再不回去，估计申屠睿又得生气了。我拉起他的袖角，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说，　　“那你先带我回青竹苑吧。”　　何总管无奈的笑着，任凭我拉着他的衣袖，带我往回走。一边走，还一边耐心的告诉我路线，应该怎么走，先直走一条长廊再左拐，再直走穿过一个花园，然后往前走再右拐······我愣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不过周围的景象我倒记住了，去见何总管应该不会迷路了。　　到了青竹苑门口，我一定要看着何总管先回去再进去。　　“那我走了，你快进去吧。”　　“好。”　　我看着他转身，一步步往前走，这背影可真是消瘦，怎么不多吃点饭呢？当管家不是应该很老大吗？唉，算了，就他这个性格，肯定老大不起来。　　正当我想进门的时候，何总管突然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拉着我的衣袖说，　　“我叫何文宇。”　　我······觉得这个不用刻意跑回来说吧。既然特意跑回来了，我还是买买他这个账好了。　　“何文宇？那我以后，能叫你文宇吗？”　　“可以！”　　回到青竹苑里，发现申屠睿正在亭子里作画。这可是很难得的，就他那根懒筋，粗得很，一般来说拉不断的。瞧这样子，应该画了一个时辰有余吧，看样子用不着我伺候了。我蹑手蹑脚的踱过去，深怕扰了他的清静。　　“过来。”　　申屠睿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我听得到，又刚刚好我一只脚跨进了门槛，刚刚好的我正想回房间睡个觉。　　“喏。”　　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我怎么老觉得申屠睿是故意折磨我呢？　　“磨墨。”　　一边磨墨，一边看申屠睿作画。说实话，他认真画的画还是不错的，至少比我们班的美术老师画的好。平日里我自己也画画的，不过画的都是动漫人物，自娱自乐。我可一点也欣赏不来古画，要是硬让我点评申屠睿的画，那就只有一句话，画的再好，有屁用喽。　　“觉得如何？”　　申屠睿画完最后一笔，开始询问我的意见。　　“公子真是丹青妙手，下笔风雷，画中有诗，妙笔生辉啊！”　　申屠睿放下笔，抬眼看向我。淡漠的眼神，紧抿着的唇线，额前被风吹乱的杂发，无一不在告诉我，拍马屁拍过头了。　　“一个目不识丁的人呢？居然会说那么多成语？” 　　我去你大爷的，你的侧重点是在这里吗？！你才目不识丁呢！你全家都目不识丁！老子随便写一个字，分分钟让你认不出。要不是这里的字体和我所学的完全不一样，老子当场默写出唐诗70首，用才华压死你！　　“听过，也就记下了。”　　申屠睿没再说什么，躺在丫鬟们铺好的石床上假寐，香炉里燃着的香应该是驱蚊安神的，我立在边上，也超级想睡觉，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母亲唤你过去，可是为了昨晚的事？” 　　申屠睿闭着眼睛，突然发声。　　“是。”　　“你怎么说的？”　　“奴婢说是周公子硬拉着公子您喝酒的，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嗯，下去吧。”　　“喏！”　　申屠睿这小子居然放了我！我终于可以去睡个好觉了！我连忙走回房间，深怕慢走一步，申屠睿就变卦不放了。　　————————　　大公子回不回来，申屠睿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期待模样。倒是全府上下的人好像都挺激动的，好像都在盼望着，能见上大公子一面。　　好不容易等着今天，连老爷都早早下朝回家等着，申屠睿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看书，直到小环跑过来叫，申屠睿才过去。　　作为申屠睿的贴身婢女，我有幸得到了优先目睹大公子容貌的特权，就跟抢到了明星演唱会的第一排座门票一样。　　在大家翘首以盼的时候，大公子申屠玄终于出现在了大门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白带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全身上下透露着一种犯我者死的装逼气质。　　若说他的长相，剑眉星眸，挺鼻薄唇，长得是不错，比申屠睿好看多了。但是，我不太喜欢他身上那股子孤傲高冷的气质，倒还是申屠睿那种飘逸宁人的气质好些。是不是穿白衣服的都自命清高点的？不过，倒是和许之挺相配的，申屠玄这双眼睛很攻，霸道总裁攻。都说什么，精英男多半都是gay。我在想哪天要是能让申屠玄去见上许之一面就好了，这样的话，许之没准还能进这府里来。　　接下来就是晚宴了，这晚宴算是一重头戏。在座那么多人，肯定都在想方设法的让别人成为饭桌笑话，饭后闲余的谈资。我那么多年的电视剧和小说，可不是白看的。只等着这现实里，会是怎样的一出滑稽戏。　　但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大家都很其乐融融，除了期间几句颇具考量的玩笑话之外，这一顿家宴就这么风平浪静的结束了！假的吧？又不按套路出牌？！　　我算是觉悟了，在这里，就不能按一般的套路情节来。你看人家女主穿越，随便做点什么事，都能吸引来一个个男主，随便一个眼神，就能撩倒一大片，让每个男主都趋之若鹜上赶着求爱。我呢，一定不是那种女主。我肯定是属于那种，上帝就是看我不爽，就是要折磨死我的女主。　　唉，怪我平日里太嚣张，看到乞丐不给钱，看到肉就想吃，看到帅哥就犯花痴。这都是我的罪啊！　　刚刚宴会散后，申屠玄拦住申屠睿，说过会儿要来这青竹苑，这会儿，竟都俩个时辰了。申屠睿依旧等着，害我也不能睡。　　这好不容易等来了大公子，没想到是训斥来着的，　　“刚从母亲那出来，你也该收心了。母亲年事已高，不要总让母亲操劳。”　　申屠玄刚坐下，我眼疾手快的就倒好茶端过去。这主，一看就比申屠睿难伺候，一点也怠慢不得。　　“大哥教训的是，小弟以后多注意点便是了。”　　申屠睿这厮，回答的明显的不以为意嘛。申屠玄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近几年朝廷内外动荡，君心难测，父亲已力不从心。”　　“府里上下又那么多人盯着，母亲也是独木难支，我又常年在外经商，能指望得上的就只有你了，你好歹该考虑考虑了。”　　“大哥这是要逼我？”　　申屠睿的脸也一下子冷了下来，好似一块冰。　　“我只是在简述事实，你若不想，自然有其他人想。”　　申屠玄走了，留下满屋子的尴尬自己拍拍衣服走人。屋子里剩下我和申屠睿沉默以对，这个时候申屠睿不是应该让我下去，自己冷静一下吗？　　“你觉得，如何？”　　嗯？申屠睿这是在问我吗？我左看看右看看，确认了周围没其他人，看来真的是在问我。　　“奴婢觉得，大公子说得很有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看公子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哦？”　　“不是别人认为你应该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而是你自己想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我正视着申屠睿道，“自己的路，该由自己选。这样以后就算后悔了，也怨不得旁人。”　　申屠睿也瞧着我，这还是申屠睿第一次拿正眼瞧我。哈哈，是不是被老子震撼到了！老子就是那么的充满着哲学智慧。　　“那你想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　　“亿万富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