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5）

昏暗幽深的地下，断断续续的传来了婴儿的哭声，一阵接着一阵，由远及近。这婴儿啼哭声并不十分响亮，却没有被持续传来的轰隆声给盖住，众人的心里纷纷感到一阵诡异，有那胆小的已经钻到了人群中央，躲在了鉴虚身边。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鉴虚终于睁开眼，站起身来，单手捏了个法诀，往头上一扔，然后大喝一声：“着！”　　　　一团火焰在他右手的上方一尺处缓缓升起，飘到了半空中。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头顶上的是一潭幽深到极致的湖水，一道结界将湖水与这个地下室一分为二。　　　　顾简看到长雁门的那个莽汉指着鉴虚道：“你这老道！会这一手怎的不早使出来！害的我们啥也看不见，没头苍蝇似的在这瞎碰！”　　　　鉴虚半低着头，不理会他，戒备地看向那水底。　　　　易姝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的打量着人群里的鉴虚，软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身旁，整个人越发显得阴沉。　　　　围住鉴虚的那群人中有人想要开口替鉴虚打抱不平，却被鉴虚拦了下来。　　　　在那火光的映照里，可以看到整片水底宛如一张薄薄的纸片，不知道被谁从一端“哗啦”一下撕开——　　裂缝越来越大，然而始终不见湖水滴下来。　　　　一片漆黑里，一道雪白的影子渐渐浮现——这影子看上去将近有整座地下室那么大，众人纷纷退到了边缘，看着这座山一样的东西降落下来。　　　　这只灵兽外表像极了狐狸，身后九条尾巴慢慢摆动着，赫然是多年不曾在东陆出现的九尾狐。　　　　这只九尾狐在落地的一刹那抬头朝着上方叫了一声，明明听上去像婴儿的啼哭，众人却愣是在其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屑。　　　　它叫完这一声，又低下头环视着密室里围成一圈的人类，再次不屑地哼了两声。　　　　顾简拽住想扑上去的揽云，觉得这九尾狐心里的不屑，没准是因为这些人太难吃了——　　　　早年东陆灵兽横行的时候，九尾狐专挑修士吃，修士一身灵气，对于九尾狐来说是大补的美味，因此还惹出了不少麻烦。可如今东陆的修真界混成了这副模样，人类身上的灵气接近于没有，九尾狐连吃都懒得吃了，出现的次数也渐渐少了。　　　　这时，众人的头顶上又传来了一阵阵的轰隆声，有人听清楚了这声音的来源，气的大喊：“谁他娘的在秘境里用□□！！嫌命长了啊！！”　　秘境如果坍塌，陷在秘境里的人当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出去了。　　　　原本就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的结界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的破了。　　　　那湖水好像浆糊一样，从裂口慢慢往外渗。　　　　九尾狐长啸一声，看上去像被惹怒了，尾巴一抖，直接从裂缝中冲了出去！　　　　又是一阵山崩地裂，密室中武功好的，有一点修为的，当即跟上了这只九尾狐，打算躲在它的后面，借它之力逃离这个地方，鉴虚大喊了一声：“且慢！”　　一部分人听见鉴虚的声音停下了脚步，还有一些固执的，并没有将鉴虚的话放在眼里，仍然向上冲去，然而他们没有机会后悔了——　　只见那群人冲进了那道裂缝里，却并没有冲出去，那湖水好像一块弹性极大的幕布，他们笔直的撞了上去，然后被浆糊似的湖水黏住，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湖底，死的悄无声息。　　　　剩下来的人看呆了。　　　　湖水不紧不慢的往下淌，自上而下拉成了一条又直又宽的“绸缎”，易姝有些急了，冲鉴虚道：“道长若是有离开的法子，再不说不会晚了么！”　　　　容墨哎呀一声，幽幽地说道：“拉上一群乌鸦垫背，这死的真是晦气。”　　　　易姝怒道：“你个疯婆子给我闭嘴！”　　　　顾简此刻没再听她们吵架，而是和鉴虚一样，盯着这形容诡异的湖水，她听到鉴虚的声音传来：“相传与九天神界对应着的，是地下的十万幽冥。”　　　　湖水渐渐在地下堆积，易姝此刻已经跳到了墙上的一处凸起上，“都什么时候了！道长竟然还有心情说这些神话！”　　　　听雨阁几个人此刻也纷纷在墙上寻找能落脚的地方，样子不比长雁门的人从容到哪里去，“是啊道长，您要有法子就快说吧！”　　　　易姝又道：“道长说的如果是真的，那一开始为何不说？”　　　　“贫道也是看到这水吞人的模样才记起来，”鉴虚看着离他还有两尺远的湖水，语气也终于不再是慢悠悠的了：“十万幽冥乃是世间浊气所在，天地化作了一位神灵，她引来天河之水，将浊气融入其中，化为了十万幽冥里的地河，镇在十万幽冥里。相传黄泉之上尚能行舟，这地河，世间一切几乎都是遇它即沉。除非是天生地长的灵物，不然谁也过不去。”　　　　顾简翻了个白眼，心道：鉴虚这老头又在鬼扯了。　　这确实是地河之水，顾简很久以前在虞山看到过记载，时隔太久，经过鉴虚的提醒才想了起来。不过要渡它只要修为足够就行了，哪用的着天生地长的灵物，鉴虚分明是拿刚刚那头九尾狐在做幌子。　　　　易姝是真的急了，“那我们就在这等死么！”　　　　鉴虚身形一闪，进了那水流背后的密道，“贫道斗胆一试，几位施主若信，便跟上来吧。”　　　　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信不信之说，剩余的人咬咬牙，纷纷跟了上去。　　　　在她们走后，顾简整个人化作了一道灵光，从刚才那只九尾狐撕开的地方冲了出去。　　　　顾简出来一看，简直要给这群凡人跪下了：凡是能看到的地方，都有着大大小小的火/药留下的坑。　　乌烟瘴气的秘境里，刚才的那只九尾狐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远处不时传来它的怒吼声。　　　　顾简心道：又是这群人。　　　　揽云着急的拉扯着顾简，像是要顾简去救它。顾简走出两步，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于是拍拍揽云道：“别急。”　　　　顾简向左边看去，虚空中一道穿着鸦青色衣裳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这人黑发如墨，面容清冷，负手而立，让人看了禁不住要叹一声仙风道骨。　　正是她的好师兄，沈清晏。　　　　顾简十分嘚瑟的凑过去，伸出右手：“看，我捡到的宝贝！”　　　　沈清晏看着揽云，目光暗了几分，说的话中带着威胁：“无主的秘境里面既然捡到了就是你的了，要是不听话，或者是惹了什么麻烦，直接废了它便是。”　　　　揽云一个哆嗦，钻到顾简衣袖里不出来了。　　　　沈清晏又看了它一眼，然后转身面对着远处，衣袖一拂，那九尾狐渐渐化成了一团灵光，消散在了原地。　　为首的黑衣人看见了沈清晏，拦住了追上来的手下，下一秒也消失在里原地。　　顾简皱眉，刚准备开口问这些是什么人，一人忽然出现在沈清晏背后，凑到沈清晏耳边笑嘻嘻地问：“掌门，你收了我的璨星，打算何时还我呀？”　　　　顾简见到他，恍然大悟：“我说这里怎么突然来了只九尾狐，原来是你捣的鬼。”　　　　“什么叫，是我捣的鬼？”贺逍转过身来，问顾简，“璨星找的是阿颐，又不是你。”　　　　虞山掌门沈颐，字清晏。　　　　顾简瞄了眼自家师兄，知道沈清晏脸上虽仍然是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心里说不定在盘算着怎么揍贺逍这只狐狸精了。却没想到沈清晏一句话都没说就放出了那只九尾狐，一阵灵光散后，那只九尾狐化作了巴掌大小，蹲到了贺逍肩上。　　　　沈清晏看了看顾简，“这秘境里的两样宝物都被你拿到了手，它撑不了多久了，你们先走吧，我去把剩下的人带出去。”说完，他一抬手，散发着红光的秘境大门便出现在了眼前。　　　　顾简点点头，不经意瞥到了外面的景象，惊奇的道：“这秘境这么能跑……”　　　　她话没说完，几道黑色的人影倏的冲了过来，沈清晏轻轻一闪，那几个人便径直从门里穿出去了——正是剩余的长雁门人。　　　　顾简语气中带着几分厌恶，“这些人一个个眉间泛黑，戾气极重，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还放他们出去做什么？”　　　　“时候未到，不急。”沈清晏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叮嘱了声：“贺逍有事找你帮忙，你随他走一趟。”　　说罢，沈清晏看了快走到这里的鉴虚等人一眼，复又转身几个起落，朝着秘境深处去了。　　　　鉴虚走到顾简面前，顾简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别废话了要走赶紧走——这会儿鉴虚身后就剩下了一个常敬外加六个听雨阁的姑娘，常敬在一旁锁着跟个鹌鹑似的，听雨阁的姑娘们一个个走路的身姿要多妖娆有多妖娆，这画面实在是太辣眼睛，顾简索性一转身背对着他们，眼不见为净。　　　　容墨一扭头看见了贺逍肩上的那只小狐狸，笑呵呵地向着贺逍走去，“这狐狸在公子面前竟然这么乖巧，不知道这位小公子又是哪里来的高人？”　　　　顾简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高人实在是不敢当，”贺逍也笑眯眯的回答：“我学艺不精，不敢随意报上名号，唯恐辱没了师门。”　　　　容墨笑了一声，知趣的离开了。　　　　秘境里重归于静，只有偶尔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风吹过，带着细细的雪粒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向着远处去了。　　　　沈清晏路过的地方，从顾简脚下逐渐延伸到塌了的雪山边缘，被毁坏的土地渐渐变得平整，湖水逆流归位，另一侧山坡下的雾气散去，丹草花海重新出现。　　　　也不知是师兄用灵力修复的幻境，还是这秘境自己修好的，顾简满不在乎的想着，踏出了秘境的门。　　　　门外浪涛声席卷而来，海风夹杂着淡淡的腥味逡巡不去，正是东海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