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染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大变活人吓了一跳,瞳孔骤然缩紧,定睛一看才发现其实是个虚影,白衣蓝发冷眸,眼睛微眯薄唇轻启,就像下一刻就要说什么,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连最细微的表情都和自己一模一样,除了没有温度和呼吸……呆怔半晌颤声说:“以魂造影,你怎么想出来的?……为什么?”    寒怀焰没说话,仰头看了那虚影很久,眼神温柔又眷恋,不自觉伸手一碰,虚影猝然碎成点点星芒,霎时间烟消云散,就像那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    他内心波澜起伏,却面沉如水,声音也极其平静:“你从没想过吧?不怪你,你从来就没把这玉当回事,自然不会去深究,可它对我而言确实是个念想,你心有多好我不知道,但你心有多大由此可见,明明这么不通情理却告诉我你突然开了窍,莫名其妙去怜惜一个素未谋面的欢喜。”    那虚影弄的尘染心神大乱,她呼吸急促,极力平静解释:“那是因为南瓷和景泽是我……”    寒怀焰就像没听到,骤然打断她:“我又问你为什么杀南瓷,你说她的魂魄已污,救不了她只好给她个了断,你救不了南瓷转眼就能开洗魂阵救蓄意养魂的欢喜?宝贝,一百年,成千怨魂数万怨气,景泽都没弄出这么多来,肌肤再亲,南瓷能染多少?”    修罗洗魂阵里的血腥气就像凝固了,如实质般压得尘染喘不过气,脑子转了几转依然想不出一个可以骗过寒怀焰的理由,最后变成一堆杂乱无章的念头——他怎么这么聪明?他究竟知道了多少?是不是该从头来理?要怎么试探?该怎么解释?……    就在尘染连“美人计”都想到了的时候,寒怀焰又雪上加霜的说:“其实你不止老是撒谎还心狠,我一直觉得一百年前你选择对秦梦宇下手而不是对我下手的原因是因为……”    尘染的睫毛几不可查的颤了颤,余光瞟到侧前方的挽霜。    寒怀焰顿了顿,神情痛苦又不忍,然后笃定说:“因为你觉得我真心喜欢的人是秦梦宇,弄死他也许会让我更痛苦一点。”    尘染笃地捏紧拳头,直接想“杀人灭口”了,寒怀焰却像只猫一样一头钻进她怀里,埋在她肩膀从肩窝里飘出话来:“可你又不弄死他,你明知道他和你一个德行,不止睚眦必报甚至手腕比你还阴险,这样想已经对不起兄弟,可一想到当时你要是继续留在雪梦山,要是在他手上出了什么事,那我……”    寒怀焰突然闭了闭眼睛,像是埋怨尘染又像埋怨自己的叹了口气:“知了,你口口声声说我疑心重,可喜欢一个心机这么重的人,你倒是教教我怎么能不疑心?又该怎么相信你?”    他低低说着,语气无助又无奈,近乎恳求:“算我求求你,你不想说可以沉默,但不要再对我说谎了。”    尘染:“……”    目光在鼻子底下的大猫头上逡巡很久,手在他背后举了又放放了又举,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落点,一如心里无处安放的酸楚,口中不知该怎么拒绝的回答。    她忽然很想大笑一声,疯狂的想:“他心机不重?他没撒谎?什么一见钟情的烂桥段也亏他编得出来,一见钟情还能九百年不碰……好吧,不得不承认碰了,亲亲抱抱就没断过,可在实质问题上未免也碰的太过推陈出新,细究起来倒是玩弄的意味更大一些。情商低不代表自己智商低,打一棒子又给颗甜枣的手段他惯来就使的风生水起,吃过多少亏上过多上当,现在一言不合居然还寄出她无法招架的撒娇大招,这算什么?怎么答应?”    此时这两人姿势怪异,气氛更是尴尬,沉默片刻后寒怀焰开口说:“还有,我发誓,这是你最后一次进入这个阵中,再也不会让你这么痛了。”    尘染的心狠狠震了一下,猛然推开怀里撒娇的大猫,目光冰冷又炽烈,就像要把他冰封进自己的眼睛,又像要把他焚烧成灰烬。    而寒怀焰也正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深邃、认真、灿若霜星、脉脉含情。    不知不觉心里那抹酸楚被沁入一缕淡淡的甜,不疾不徐胀满整颗心脏,慢悠悠侵入四肢百骸,仿佛寻到了一种“吾心安处是故乡”的落点。    尘染浅浅的笑了,眼睛一眯眉梢一挑,福至心灵的说了一句:“好,我答应你,不再对你说谎。”    寒怀焰顿时犹如五雷轰顶怔在原地,心脏却七上八下的周身乱窜,明目张胆的揭竿起义,眼见着要无视主身就地造反。    他突然想用挽霜给自己一剑,看看到底是不是幻觉,他其实完全没听到尘染说了什么,但是尘染好像是笑了,不是以往皮笑肉不笑的那种,而是真的……笑了。    而且随着那一笑,尘染眼里那种冰霜封眼的冷漠居然化成了一池墨蓝传神的秋水,眼波一荡一荡的仿佛让她整个人都“活”了。    寒怀焰心潮澎湃,满眼都是荡,心里全是浪,就在他浪荡得都要原地起飞只想不管不顾扑上去把尘染就地正法的时候,听见尘染说:“我说美人,你不会真是在对我告白吧?”    寒怀焰:“……”    本来尘染这一笑险些就要让这位披着人皮的禽兽原形毕露,却又被她冷不丁一开口硬生生逼回人样,浴火雄心如被当头一盆冷水,禽兽心如死灰,愤愤然说:“你就是欠收拾!”    突然他们脚底下的法印发出一道浅浅的红光,霎时间连成一体,血已流满整个法印,大功终于告成,红光越来越亮,凝聚数万怨气的黑龙再次跃然而出,张牙舞爪的悬在阵法上空,随之出现的还有幽冥地府十殿。    那十位神君就像是刚被爆竹炸过似的个个脸色黢黑一脸火爆,出来就大吼:“尘染!你逆天而行注定不得好死!”    尘染对这老腔老调的开场白已经习以为常,不怎么放在心上,正想拈个诀让他们乖乖闭嘴老实干活,寒怀焰一把搂过她止住最后一道血痕冷声说:“逆天而行?你们也有脸说?天宫都塌了,神道都崩了,就算逆天而行又如何?幽冥地府一群乌合之众封住黄泉路苟且偷安,胆小如鼠辈凭什么对我的女人指手画脚?再说,她的生死你们说了可不算!”    尘染:“……”    地府十殿这才发现阵法里多了一个人,口气张狂气度不凡,第一殿秦广王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年捅漏幽冥帝都丰城的北世魔君,幽冥通缉榜上排名第三,仅次于凭阑和尘染,秦广王老谋深算扯出一张笑脸:“原来是魔君也在这,失敬失敬……”    “跟他们啰嗦什么,每次都着了这尊……妖女的道!受了她一百年气还嫌不够?”阎罗王一脸怒色打断秦广王,“尘染,别以为你这次找了个靠山我们就怕你!”    其余八殿瞬间受到鼓舞,喷火的喷火,吐水的吐水,拉锯的拉锯,舞锤的拿刀的齐齐而上……总之好像是手里的法器都用上了,大有大战一场的蓬勃气势。    尘染此时心情比较复杂,一来明明可以第一时间困住这十殿,既能祸水东引又可全身而退,可寒怀焰还唠叨一通给了这十殿充足的反击准备时间,导致他们腹背受敌;二来她对寒怀焰说的“我的女人”这四个字比较敏感,有点小情绪,毕竟告白什么的总该有个明确答复才能算数,还没答应他就自作主张对外宣布所有权,属于名不正言不顺;三来她对阎罗王指的“靠山”有意见,怎么说她尘染才是当之无愧的好靠山,怎么就成了寒怀焰……    各路招数即至,尘染心猿意马无心抗敌,寒怀焰只身上前勇斗十殿,收拾烂摊子。    他全身寒戾四溢,拿着挽霜剑指从尾到头一捋,挽霜剑尖泛出一点白光,就着白光在空中画了个咒印,低喃一声:“霜华繁雪,千里封绝。”    说完用挽霜刺向咒印,咒印瞬间粉碎,纷繁雪花从天而降,晶莹剔透七彩艳敛,一瞬间近在咫尺的水火之攻悄然停顿,十殿中大部分居然看呆了,还趁机意淫了一番浪漫无比的雪中约会情节。    阎罗王大喊一声:“千霜魔咒,他要困住我们,别看!”    可惜为时已晚,寒怀焰抱住尘染闪身而退,顺势一挥挽霜,冰霜剑气呼啸而出,所过之处霜起雪涌,如寒潮似冰龙,霜树拔地而起开枝散叶交织成网,雪枝上霎时开出满树红花,恍若雪域仙境,却结结实实把十殿和怨龙困在其中。    尘染不得不承认这花里胡哨的招式还挺好看,深深皱眉:“不洗清这一法印的怨气他们又出不去,我们随便困他们一下走了就行,这么大费周章,至于么?”    “别皱眉,我不喜欢你这样。”寒怀焰狠狠亲了她额头一下,玩世不恭一挑眉,“你不是说我在对你表白么?表白怎么能少了风花雪月?”    尘染:“……”    尘染觉得自己可以参照寒怀焰写一本流氓心得,第一条就是:有条件耍流氓就要当机立断的耍,没条件耍流氓创造条件也要义无反顾的耍。    这时就听雪墙里不知哪一殿在喊:“尘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再这样下去,你逃得过神界通缉,注定逃不过天谴!”    寒怀焰明显察觉到怀里的人颤了颤,于是他转身给十殿回了个话:“你们管好自己,再不吟诵被怨气伤了元神可不关我们的事。”    “别管他们。”尘染轻拽着他的袖子轻声说,“我们先出去。”    此时地府十殿终于干了正事,齐齐发出洗魂颂吟,法印的红光越来越亮,映着霜树上的红花鲜红如血,尘染看着有点出神,寒怀焰一把抓住她把她紧紧揽进怀里,仿佛只要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一般,几乎要把她揉碎,接着满目红光电光火石的一闪,他们回到了微云峰。    话说凭阑公主在寒怀焰逆施追魂术之后很敬业的守着那块魂玉,吃了一盘话梅,喝了一肚子水,让老七跳支舞解闷,被抵死拒绝,无奈改成耍拳,老七满屋子耍的风生水起,凭虚临风后接一招平沙落雁后腿一蹬,只听“哎哟”一声,一个青衣男子倒门口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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