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定要回家的姜臻最后还是没能回家,具体是因为秦铮在她准备回家的时候告诉她,还要再等等,这一年过去之后马上就能回去了。  姜臻内心烦躁,等等等!再等她就是老姑娘了,她爹和她爷爷的坟头草估计都快比她人高了!  但是这并不能怪秦铮,就在她说出想回家的那句话的时候,她大概就知道自己可能天真了。再等一年,等过了观察期,她明年过年一定回家,一定一定跪在师父门前好好磕头认错,一定一定跪在父亲和爷爷的坟前好好磕头认罪。  一直以来姜臻都觉得自己并没有任何错,错只错在,她弱小地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一直以来作为一个武力值爆表的个体,忘记了自己依旧在一个集体中,而这个险恶的集体,叫社会。  以上牢骚都是针对秦铮不准她回家的小孩子心思,所以姜臻依旧在深夜蹲在老猪的超市,等着过年。  过年啊,不是要一家人围着大圆桌吃饭吗?不是要一家人围着暖炉看春晚吗?不是要一家人守夜等新年吗?  可是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新年了。    宋街的过年异常热闹,如果说姜臻在宋街的这九个月里有一个地方没有去过,那一定就是宋街的大祠堂,里面刻着宋街一代又一代的人的名字,虽然很多原住姓氏家族已经离开宋街,但是宋街的祠堂还是保留在宋街的正中心,除了重要的事情会打开祠堂之外,其他时候都是关着不管的。  这也是为什么说宋街的过年异常热闹的原因。  宋街每年都是整个社区的人聚在祠堂里守夜过年,而一年没人打理的祠堂,积的灰大概可以直接呛死姜臻。  所以,在过年前一个星期左右,宋街很多人都投入到打扫祠堂的任务中了。连元渺都停了直播,任劳任怨地跟着元妈妈东奔西走,而姜臻也自然是跟着猪哥把超市关了开始打扫祠堂。同理,元圆和朱致悟两只小的,更是被欺压地无力反抗。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想起王家少年,非常希望自己马上得这样的病。    “臻哥,我爸爸让我回超市拿几瓶洗洁精过来,你先干着活啊,我马上回来!”朱致悟少年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溜了。  “臻姐,我妈说家里的煤气还没关,让我先去关一下,你先忙着,我马上回来!”元圆少女也这么不正经地溜了。  姜臻:……  这年头,大家似乎都喜欢欺负老实人啊,但是老实人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吧?姜臻继续埋头做事。至于元圆和朱致悟这样的行为,姜臻表示过得了她这关,过不过得了正在打扫正门的猪哥她就不知道了。就算过了猪哥那关,过不过得了祠堂门口罩房里闲谈的大爷大妈们也不好说了。算他们幸运地全过了,哼哼哼……她过段时间亲自操刀就好了。  姜臻正在闷声擦拭祠堂里除夕年夜饭要用到的桌椅,元渺举着刚刚写好的门联经过,大喊一声大兄弟,然后喜滋滋地蹭到她边上。  “大兄弟,你今年不回家过年啊?跟我们一起过?”看着元渺白皙的脸,姜臻很想把自己手上积了一年的灰糊在他脸上。  “嗯……没买到回去的票,准备今年跟猪哥一起过年。”其实买到了,一直藏在钱包夹的身份证后,也不准备退票了,就当是坐了个魂回去吧。  “诶?没买到票啊?那你明年让我给你买,你肯定还不知道怎么网上购票吧?那个比你去火车站买票快很多的!”  姜臻:……  “我这张票就是在网上买的。”然后,姜臻侧着脸对元渺展开了一个自认为非常亲切的笑脸。  然后把元渺吓着了,直接退后一步惊悚地看着她。  不过所幸姜臻很快察觉到,敛了敛笑意。对自己边上似乎惊呆了的元渺说,“猪哥好像在叫你”,又对着元渺手里红底黑字的门联撇了撇嘴,“应该是让你把门联拿过去贴。”  元渺这才把自己脸上 ‘垂死梦中惊坐起’的表情收拾好,随口跟姜臻应了应,开始向祠堂门口跑去。  姜臻手里拿着抹布,转身看着元渺跑走的身影,心里暗暗吐槽:切,有这么难看吗?居然还被吓到了。  元渺却在瞬间似乎感受到什么,回头笑着大声对姜臻说:“大兄弟,你刚刚笑起来很好看!以后要多笑笑啊!”  姜臻定了定睛,眯了眯眼,却只能看到元渺一个指节大背影了。  切,本山大王什么时候都好看。    此时的元渺却异常纠结,也异常不知所措。  姜臻刚刚对他那一笑,真的很好看。祠堂是四周围房的样式,虽然有五层楼高,但是因为占地面积很大,所以采光也还算良好。连续下了几天的雪今天也终于停了,而姜臻刚刚笑的时候,似乎所有的光都像是被控制了一样,变成聚光灯,那个被光照亮的点,就是姜臻的脸。姜臻似乎很少会笑,很多时候她都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少时候是面无表情或调侃。但是就在刚才,姜臻一笑,那股英气就如春雪消融,就剩下明媚和姣好。而且,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不自觉地居然在加快。可是,姜臻是自己的大兄弟,而他也确实很喜欢肤白貌美的小姐姐。  最后元渺只能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太久没运动身体有点弱了,小跑一会居然就心跳加速了。并且,暗自下决心,一定好好锻炼身体,一定要把找对象提上日程了。    除夕那天姜臻见到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忘记的场面,就是宋街的过年方式。  九个月以来姜臻觉得自己对宋街的人口认知都不够深刻,直到除夕夜这天,大家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姜臻才知道,自己真的是不够深刻。宋街平常居住人口大概也就那么几百号人,然后等到了过年,增加了快一半。  姜臻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祠堂可以装下这么多人。嗯……直到某天老猪非常神秘地跟她说了句,祠堂里的结构和具体的房间数。最后又‘不经意间’透漏祠堂原来是为了防御建的时候,姜臻终于知道这座祠堂到底有多可怕了。虽然现在不用于防御了,但是依旧很大,依旧可以装下很多人。  吃年夜饭的时候,姜臻是跟猪哥和朱致悟坐一桌的,而元家则在邻桌,每个房间大概都能放下三张大圆桌,大概可以坐下四十五个人的样子。而很多小孩基本上是不会安分地坐在凳子上吃饭的,基本上就是随便吃两口就出去放鞭炮、吃零食了。而每个房间都放着一台电视机,在如今许多人家都已经改用液晶电视的时候,这里依旧是自带大屁股的电视机,不约而同的是,所有电视机都放着春晚。  姜臻迅速把饭吃完,并且跟着老猪敬了一圈酒之后就功成名就地退下了。她坐在祠堂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一双无处安放地大长腿随意向前交叉伸直着,时不时有小孩从边上跑过,姜臻看见小孩跑过来就迅速把腿收回来,收了那么十多次之后,终于认命地叉开腿威武如关二爷一样坐着了。  于是老猪从姜臻背后走过来,直直地一个巴掌直接挥在姜臻的背上,“女孩子家家好好坐着,这个坐姿像什么样子!”  姜臻:看在您今天是酒鬼的份上,我就不反驳了。  虽然如此,但是那双腿依旧叉着,没有一丝收敛的意思。老猪也迷迷糊糊地坐在姜臻边上,没在意她我行我素的样子。只是拍拍她的肩,递给她一个红包。  姜臻:……  “猪哥你干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红包!”讲实话姜臻是真的不知所措,毕竟她也老大不小了,居然还拿红包,放在她老家,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给你就给你了!还老大不小了,不就二十五吗?二十五本来就还是孩子!”说着随手往姜臻身上一搁,拍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缓缓地走向房里。  姜臻手上拿着这个红包,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却压得她觉得心口很闷很难受。  “你就收着吧。宋街有这样的习俗,没结婚的孩子一定是要收红包的。”姜臻转头一看,元渺坐在一个木马凳上,快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在上面一荡一荡的。而他边上一个嚼着糖的小孩子,正眼带渴望地看着他。  “元哥哥,到我玩了吧?”小孩虽小,口齿倒也清晰,伴随着的口水音也让姜臻觉得要被萌化了。(耶,又学会一个新词!)  “小甜甜,哥哥给你吃了糖,说好了等你糖吃完了才到你玩的。”元渺腆着脸对着小孩子说道理,小孩竟也没有哭,继续奋力地嚼着糖。  “你还小吗?跟小孩子抢木马玩!”姜臻眼睛微瞪开,一脸不可置信。  “诶!这是等价交换!对不对,小甜甜?”居然还好意思糊弄小孩子,简直丢了大人的脸。  虽然姜臻不齿元渺的行为,到底也没去阻止他等孩子把糖吃完才从木马上下来,把孩子抱上去的行为。  元渺就着之前老猪做的位置坐下,然后侧头问姜臻为什么没有把他从木马上揪下来。姜臻心想原来你也知道你玩儿童木马椅是应该被揪下来的吗?  “正如你所说,等价交换。不能惯坏孩子,让他觉得只要自己小,就可以得到东西。而是让他知道,他做出了一定的牺牲,才能获得一些东西。”姜臻很认真地跟元渺解释。  “噗嗤……你这么认真的啊?我就是骗小孩的!”元渺在那张小木凳上笑得东倒西歪,一个不留神好像就要斜倒了。  姜臻随手一捞,顺便把凳子踢正就拯救了元渺快要磕在花坛上的后脑勺。  元渺:“哦~~~大兄弟,很帅哦!对了,我高中同学群里说要开联谊会,要不要一起去啊?我高中班上可是有很多漂亮妹子的!”信了你的邪,高中大家不都是一天到晚带着自己呆滞的黑眼圈吗?能有多漂亮?  “不去,社会地位不适合。而且我还要守店子,没空。”还同学会联谊,她这副鬼样子有人会看得上吗?  “别这样啊!你要相信你自己,大兄弟,你贼帅!守店子的事情我跟老猪说一声就好了,你别担心啊!”  好吧,既然我怎么说都没用,那你自说自话吧,到时候我躲一躲就好了。  晚上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守夜,放着小型的烟花,大人们聚堆开几处小牌摊,小孩子拿着荧光棒到处追追打打。  姜臻觉得,也许今年留在宋街,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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