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自伤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有些事情要做，耽误了很久没有更新，接下来会继续原来的两日一更，再不偷懒了~　　从栖梧殿出来时，才发现天色已经那么晚了，冷风萧瑟，瑶娘一边帮她披上披风，一边道：“女史真该听先生的，哪里也不要去，依老奴看，这宫里是有事情要发生了。”明姒拢了拢衣裳，远远地看着紫宸殿的方向，叹息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而此时的紫宸殿，秋意更浓。　　天子紧锁着眉，看着几案上的简牍，喜怒不辨。　　诺大的殿中，安静地只有天子手中书简的响动，所有人摒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喘息一声。天子之怒，他们前几天刚刚见识过，前一日还颐指气使的内宰，第二日便死在了廷尉狱中，死生无常，命如草芥，没有人敢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天子忽然开口询问。　　小寺人战战兢兢地答：“回陛下，刚过了酉时一刻。”　　天子轻轻“哦”了一声，便又沉浸在自己眼前的简牍之中。过了好一会儿，大家都以为方才天子不过是随口一问时，他却突然起了身，吩咐道：“去卓汀殿！”　　卓汀殿是女史明非住的地方。　　宫人们面面相觑，虽然都能看出来天子对明姒的青眼有加，但是她毕竟不是宫嫔，漏夜相见，实在违背礼法。　　“有问题吗？”他声音低低的，微带薄怒。　　“臣不敢，臣这就去通传。”新内宰忙答应着，赶紧命人去卓汀殿那边通传，自己也一路小跑着，跟上了已经走远的天子。　　阴冷的风扑面袭来，凛冽如刀，天子知道自己如今的做法必惹非议，她那样重礼数的人，也自然会愠怒不已的。可是，他举目四望，不管前路多么艰难，心上的压力有多大，这么大的宫里终究无人可诉。寡人……孤家寡人，他不想做孤家寡人！　　和预想的一样，明姒有怒气，只是她始终忍耐不说，却用冷淡的表情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她总是这样，总生他的气，总也不说。　　“瑶娘退下吧，朕和明非女史有话说。”天子看着瑶娘尴尬的站在那里，对她摆了摆手。瑶娘看了看明姒，犹豫着，却只能退了出去。　　沉默很久，明姒看天子不说话，也没有开口。她只是盯着天子手中的杯盏发呆，忽然发现，那只握杯的手，微微在抖。　　他身上有伤！　　“陛下上次的伤还没有好么？”她看着他的手，问道。声音虽然小小的，在天子听来却带着殷殷关切。　　天子放下了茶盏，顺着她探究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笑道：“那一次的伤早就好了，这个……”他指着胸口的位置，“新伤的。”　　“又是刺客？”她追问。　　“也是，也不是。”他看着满脸关切的明姒，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那是……？”　　“想知道？”天子心里那份无端的快乐，微微在唇边散开，缓缓绽放成一个藏都藏不住的笑容，他平日里总板着脸，冷冰冰的，此刻一笑竟如红日破云，繁花骤绽，连明姒都有几分愣神。　　他就这样笑着，看着对方美丽又专注的眼睛怔怔的望着自己，越发生出一种渴望。他的心事只想说给她听，有她在，这个世界便不会寂寞如斯。　　空气中流淌着如水般温柔暧昧的气息，明姒自觉失态，低了头，彤云悄然爬上了脸颊。　　再抬起头时，她差点惊叫出声。　　只见天子不知何时散开了衣襟，将大半胸膛裸露在外，触目惊心的伤口就这样展示给了明姒。　　可是……可是……　　展示伤口也不能这样直白啊！她尚未出阁，人事懵懂，这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属于成年男子的身体，尽管只是一小部分，却足以让她心如擂鼓，头昏脑涨。　　“陛下，你……”她词穷，慌忙将脸别到一边，咬着下唇，尴尬不已。　　“朕想让你看看伤口，你脸红什么呀！”天子探头过来，一双眼睛逡巡在她脸上，忍着笑说道。　　“我医术尚浅，宫里那么多太医，陛下何苦拿我消遣。”明姒又羞又怒，不由嗔道。　　“朕对外说是刺客所伤，其实，是朕自己刺伤自己的。”他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麻麻痒痒的感觉，明姒向后躲了躲，却也清楚听到了他的话。脸上的红晕慢慢消退，她知道这一句不是玩笑。　　“太医若是看了伤口，定然会知晓内情，朕不敢相信他们。”他用另一只手费力的解着被血污染的白布，鲜血汩汩，竟将厚厚的包扎都浸透了。明姒终是不忍，咬了咬牙，伸手过去帮他。　　伤口那样深，她不知道他究竟用了多大的勇气，亲手将刀扎到了自己的胸口。心下有点酸楚，若非身处困境，何须这般惨烈。　　她的动作轻柔，却还是听到他控制不住的抽气声。她取过师父让她带进宫的伤药，洒在伤口上面，他的冷汗顺着脸颊滴在了她的脸上，想是痛极了，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口蔓延，明姒的指也在颤动着，身上的汗也渐渐浸湿了脊背，终于完成了包扎，她觉得自己都要虚脱了。　　“何须如此！”她眼眶微润，轻轻叹。　　“朕无人可信，唯有你了。”他的脸惨白如帛，就着昏惨惨的灯，如一只困在笼中的兽。她明白，这只兽也只会在此情此景下显露出他的无助与辛酸，待到明日，他便会伸出锋利的爪牙，扑向自己的猎物。　　彼时，君临天下，万物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