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束好衣带,拍着她的脑袋,温和地笑道:“你倒不显我麻烦!行了,这些日子藏在你这儿,也害你多有不便。我的伤势无大碍了,出去了也方便好求医。”

他这么一说倒也是,宫里有的是医术好的大夫,可鲁大叔怕暴露,就一直没有找过大夫。倘若能让他出去找个大夫看看,该是会好的更快些。文姜便点了点头同意了,“那我今夜让人多备些好酒好菜,为你们践行,明日就送你们出宫!”

“出宫之事,还需仰仗公主为我们隐匿行踪。”

见他突然拱手对自己客气起来,文姜倒不自在的笑了笑,爽快道:“这个好办!”

允微笑颔首,看着她笑的单纯的面容,眸光之中,隐隐透着不忍。他垂下眼睑,将那衣带拆开又重系了一遍,告诉自己,正事要紧。

沐阳殿的人将消息送齐王的耳里时,齐王皱了皱眉。凌岐风就在沐阳殿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这两人是个什么情况?不是都互相喜欢着对方吗?

齐王又问那耳目,“凌将军出来时心情如何?”

耳目想了想,为难道,“奴婢不知!”

齐王就急了,声音抬高了几分道:“是笑,还是恼看不出来吗?”

耳目慌了,忙伏地禀道:“将军凌将军他没表情!”

齐王一听,也是!凌岐风,谁能看得清他?怕是如厕艰难的时候,他都是瘫着那么张脸的。文姜大概也看不清,齐王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光是顺水推舟不行,他还得推波助澜啊。

酉时,正是晚膳之际,沐阳殿里响起了丝竹宴乐之声。

舞姬们飞旋着婀娜轻盈的身子,长案上摆着满满的珍馐美食,还有身边喝高了手舞足蹈的两个人,都让静坐在一旁的允感动头痛。

殿外围着的宫人也实在是惊掉了下巴,这

“公主从来不纵声酒乐的。如今这是又受了什么刺激?”杏儿惶惑地问翠娘。里头正时不时地传来了文姜和男子肆意的笑声。

翠娘也皱紧了眉头,方才她进去的时候,看到了坐与她的身侧两个寺人,公主从前可一向不喜欢让寺人伺候自己的。

因为惊奇,翠娘也就不禁多打量了那两个寺人一眼。他们似乎比这宫里其他的公公们都生的高大壮硕一些。那其中一个静坐在一旁不怎么说话的,生得眉宇英挺,鼻若雪山,好生英朗。别说是公公堆里了,就是放眼平生所见的好男儿中,这个人都称得上是模样顶好的。

诶,可惜了!翠娘不禁惋惜。

可一想到那公公生的如此俊眉朗目的,她的脑子里就突然闪出了些香艳靡烂的画面。这个念头一闪出,翠娘赶忙小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自己这脑袋里装的净是些什么腌臜事,公主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

她安慰一旁焦虑的杏儿,“公主近来心情不爽利,喝点酒,发泄一下,暂时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也不是坏事。你可别担心了,咱们只管在外头等着伺候就好!”

话才刚落下,殿内的又传出文姜的嬉笑声,夹杂着丝竹之声,外头的人要仔细听,才能听清里头的人说的是:“小黑,你再喝呀拿大碗喝!”“喝快点儿快点儿,我的都到底儿了!”“你别不动弹啊你不是吹嘘自己海量吗?”

“喝多了伤身子啊!”杏儿拽着翠娘的袖子,小声嘀咕道。

翠娘对她嘘了一声。哦!这个声音一传来她这就想明白了,这两人是公主找来喝酒的,毕竟男子的酒量大些,能陪她喝的尽兴。

小黑已经抱着坛子,睡意十足了,他从前在允的面前可不敢这么抱着坛子喝,只是在允的要求下会陪他小酌过几杯。今日倒不知是怎么了,是美酒佳肴,还是歌舞美姬让他起了兴致?

允也是到现在才知道他生的人高马大,酒量却还不及一个滴酒不沾的姑娘。

文姜却是酒劲上头,不依不饶的拉小黑起来。允有些无奈,觉得不能再放她这么下去了,便起身让乐师舞姬们退了出去。

已醉的文姜却立刻能发现这欢乐的大好气氛没了,伸着手指要去追那些人回来。允却一把拉住了她,她的脚步本身就已经虚软漂浮了,被允这么一扯就跌到了他的怀里。

她的双颊通红,鼻子里呼出温暖的酒气,迷醉的眼神微微睁开,见到扶她的人,她痴痴一笑:“鲁大叔,你怎么当公公也好英俊!”

允看了看自己的着装,不禁一笑,“文姜,你喝多了,我扶你去睡吧!”

“我没喝多!”她挣扎从他的怀里扭开,伸手去拿案上的酒樽。允却先她一步,将那酒樽举的高高的,“乖,别喝了,再喝明日该头疼了!”他用哄孩子一般的语气哄着她。

文姜却不高兴了,一面伸手去够那青樽,一面嘟囔道:“我没喝多,是小黑喝多了,小黑被我喝趴下了,你看我,我还能站还能跑的,你看我醉没醉!”

允的嘴角扯了扯,碰到小黑那是他运气好,这丫头还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后悔没在第一杯的时候阻止她,那时候想着既然是践行酒,那就让她意思一下。谁知道她一杯下肚后,喝高兴了,撵着人喝了。还跑出去叫了乐师和舞姬来助兴,拉都拉不住。

想到方才那些进来送酒的宫人,眼神都快要把他看穿了才走,他还得强装镇定,泰然自若。好在他和小黑都穿着寺人服,也好在他明日该离去了,倒不怕这些宫人们起了疑心会怎样。

文姜抱着他的腰,下巴抵着他的胸膛上央求:“鲁大叔,你陪我喝嘛,我看你好好的你为什么不陪我喝,我被退亲了,我心里难受啊你就陪我喝嘛”

允哭笑不得,喝成这幅样子还能找借口博同情,讨酒喝,像是真是那么回事似的。他突然觉得自己拿撒酒疯的她没什么办法,便将酒樽搁再自己身后的案上,拉开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想要抱她去床上,哄她休息。

可才拉开,她的脸又贴到他的胸前,手臂又将他的腰刳的紧紧的,他的身上暖和,带着淡淡的木香,文姜找到了安全感,不愿撒开。

她不闹了,就这么站了很久,允就一动未动。“文姜?”允小声唤她。

她似乎嗯了一声,像蚊子一般大小的声音,允听的不太真切。准备再喊她一声的时候,突然,怀里得这具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为什么变得那么坏?无知哥哥,我想小时候的你”

“我不好吗,我不好吗凌无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是凌岐风,不是无知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无知哥哥凌岐风,凌岐风我恨你”

她乱七八糟,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大堆。可允还是听了个大概,他垂首看了一眼,她的眼睛还是紧闭着的,白皙的面庞却已经湿润了,允不知道这是呓语还是醉语。

凌岐风吗?

他认得这个人啊!

就是那个不是出身世家,却年纪轻轻,凭着赫赫军功成为齐国上卿的人。那是个聪明的人,若非他,自己说不定已经将庆儿救出,逃离齐国了。

她喜欢的就是这个人啊!她真的就这么喜欢这个人吗?

为了他而消瘦寡欢,为了他不在乎郑国世子的退亲,为了他连不清醒时还伤心成这样?

他突然想起,听兄长说起齐国文姜公主求亲大宴上的荒唐事“堂堂齐国公主,当着诸侯公子的面向天子求允她自己选夫,她还选了个家臣。若不是那郑国世子及时赶到,那还真是想象不到该如何收场了!”

那个家臣就是凌岐风啊!她这一生最大的勇气大概就是拿来干这事了吧!

可是凌岐风,饶是不喜欢,面对这样的她,是个男人都该百炼钢成绕指柔了,他是如何忍心的?

他抚着她的脸,用指腹擦干她脸上的泪,“文姜,不哭了,睡觉吧,睡一觉就不难过了。”他轻轻地哄着她。

直到她彻底的睡过去,他才将她抱起,帮她脱了鞋子,塞进被子里。

文姜已经睡死过去,床侧坐着的人却久久没有离开,想到明天就要离开了,他又不禁伸手抚上那张细滑微烫的脸。

他已经看不清自己对这孩子的感情了,他看着她从一个十二岁懵懂稚气的小女孩长大。他猜自己该是习惯了这么乖巧善良的一个孩子陪在自己的身边,这份留恋不舍只是来源于这个习惯。

何况就算她真的是扎进了自己心里的那个位置。明天,他也不会对她心软。

王兄在鲁国等着他,该是到了争分夺秒的关头了,他不能感情用事。

“对不起了,文姜!”

日头刚刚升起,齐国的百官便已经齐齐的站在庄严广阔的议政大殿里了,齐王还没来。下面三五成群的官员站成一团一团的,都在低声议论着,感慨着,叹息着。

只有站在武官列的凌岐风,与乔仁章一言不发。这些人叽叽喳喳的,饶是乔仁章这些日子忙着去捕鲁国的允,错过了这个特大消息,此刻也在这些人绘声绘色的嘴皮子下了解了个透。

他侧头看了看凌岐风,黑色朝服下的他俊朗逼人,面色淡淡,他的背脊挺直,如陡崖峭壁上的冷松,任风吹雨来,他都巍峨不动。

没人能看得出凌岐风有何异常,乔仁章也看不出,他只是靠猜。猜他忍不了这些人非议那人。

礼官唱:“齐王到!”众人这才齐刷刷的散开,眨眼功夫,左右各两溜儿,站的整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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