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桃花

“二妹，三妹，四妹。”大公主温柔地对着每一个人打招呼，说完，又独自一人沉默去了。　　武惠妃最恼怒的便是自己长女的这一点，刘德妃生的和皇甫淑妃生的，能和她生的一样吗？　　寿王也是一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因为身体的缘故，很小的时候他就被告知自己要很少有情绪，久而久之，也就这样习惯了。　　几人陆续落座，期间三公主李秀丽一直找着话题，直到武惠妃怒目而去，斥责一遍，又提到了宫规之后她才闭上嘴。　　武惠妃虽然很想和女儿说话，却也不好意思刚刚斥责了小辈，转眼自己就坏了规矩。　　一顿饭各怀心思，就也这样过去了。　　撤了席，武惠妃还准备让归家的女儿去好好歇歇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小黄门通报，圣上来了。　　这下子，都该去迎了。　　层层宫人拥簇着一个中年男子走来，眉眼开阔，即使上了些年纪，也很是俊朗，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仪更加是令人不敢直视。　　但是这种不怒自威在武惠妃这里是没用的，武惠妃亲昵地过去：“陛下这是听闻了我们初儿回来了所以过来了吗？”　　武惠妃就是有这种本事，把这皇宫当做是普通家一样。　　“圣人。”一群人低头行礼。　　“免礼，初儿，听闻你在舒州停留了不短的时间？”圣人很是随意地坐下，似不经意问道。　　武惠妃面色一僵，瞬间又恢复寻常。　　“是。”李初应声答道。　　“记得当初，我还是楚王时，得过不少皇亲的照顾，记得安乐公主的封地好像就在舒州，也不知道初儿你见过你姑姑了没有？”　　武惠妃指甲都要掐到肉里面去了。　　安乐，安乐，李隆基，她可是你姐姐。　　“未曾，我到时，正逢安乐姑姑和高阳郡王出门了，倒是见过两位弟妹，噢，对了，安乐姑姑已经诞下了第三子。”　　“……是吗？”　　这个话题，小辈谁都接不上，就连大公主也未曾见过那个曾经在朝堂搅弄风云的安乐公主，更何况他人。　　安静了片刻，圣上主动提起另外的话题：“我记得西林那个园子是给了初儿的吧，现如今桃花也开了，初儿也回来了，三日后设下桃花宴，就在西林处，邀人同游，也算是给初儿接风洗尘了。”　　武惠妃柔柔笑开：“那是，我们初儿久不在京，就算在，也不喜出门，我们大唐的明珠外人可都还不识呢。”　　“你们姐妹几人久久未见，自个儿叙旧去吧，初儿，你呈上的奏章我看了，就按照你说的来。”　　“是。”　　　　出了宴席，大公主抱歉一笑：“我宫里还有些事，二妹，三妹，四妹，十八弟，我就先离开了。”　　大公主走后寿王也辞行了，一时间就只有姐妹三人在。　　三公主缠着李初说话，四公主一旁静静听着，时间到是过的很快，三公主再是念念不舍也要走了。　　等人都走干净后，由着听碧侍候着洗漱干净。　　　　李初知道，她又被噩梦给缠住了。　　那是过往，是以前，却也是她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人生。　　她是李初，也是王嫏，是太原王氏的嫡女，也是李氏王朝的公主。　　冷宫里武清莹的匕首，李隆基的诏书，成了她两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灰色的天空渐渐被血色给侵染，四周一会儿是父母双亲的声音，一会儿是哥哥的声音。　　她自问无愧于心，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她不比任何人差，唯一差的，大概只是那一点点的运气吧。　　不要再去想了，过去的都过去了。　　一遍又一遍的暗示自己，终于从噩梦中清醒了过来。　　此刻天色已经微微亮了，既然已经醒了，也就不必再睡了，洗漱之后走进隔壁侧间。　　书案上东西很整洁，李初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份长安城内名门贵族之间各种错杂的关系表，她自十二岁请辞游历的之后，极少在京内，但是这一次只怕要久居了。　　七宗五姓，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这几位尊贵至极。　　如今的李氏王朝正是陇西李氏这一脉，高宗时期，曾经明文禁止这五姓七家自行婚娶，当年一纸诏书让王嫏嫁给了李隆基，成就了她凄苦的结局。　　除去这五姓外更有数不清的大小贵族，再因为有科举之制，许多寒门也渐渐走上了高位，最为典型的就是太宗时期的魏子。　　后日宴请众女，总要有些了解才是，李初随意翻了翻，一个个名字过往暗记于心。　　突然，李初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王溪。　　出身太原王氏，靖阳公主之女，是已故王太尉之孙，驸马都尉王守一之女，她还尚在母腹的时候，姑姑被废，父亲被诛。　　与她一胞的还有一个兄长，可惜早夭，圣人后来追忆王皇后的恩情，再加上王太尉临死之前的嘱托，特封为县主，如今一直随母所居。　　想想，都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李初收好东西，又翻看着另外的书本。　　恍惚之间，三天已经过去了。　　西林的景色武惠妃也都备好了，圣人亲自开口的花宴谁人不想来，那个声名不显却是最为得宠的上仙公主，众人也想瞧瞧是何方神圣。　　　　――――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朵朵桃花灼灼，分分颜色入心。　　早已经换下了冬装的各家小娘子们身着各色襦裙纷纷至往，各家的少年郎也都浅笑攀谈。　　少年们举手投足之间的磊落和傲气又不知迷住了多少姑娘们的眼。　　桃花宴果不其然是桃花宴，各色的花开的正好，深色浅色，莫不好看。　　武惠妃和圣人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小辈们的玩闹处他们来了反而是拘束。　　“阿兄，我在京这么久，从未见过上仙公主真颜，不知比起安乐公主又是如何呢？”说话的人是崔词，她是清河崔家的小女，今还未及笄，穿着身红粉色的半臂齐胸襦裙，手弯处挽着一抹红色的披帛，裙摆处和披帛处绣着桃花格外逼真，蝶儿都围了过来。　　崔词幼时曾经跟着母亲拜访过当年有着唐朝第一美人之称的安乐公主，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绝色，明艳无方，一笑一嗔之间尽是风情。　　“你都不知，我又如何知晓，我去寻几个友人，你自寻你小姐妹玩去吧，记得别冲撞了贵人。”崔家二子崔辞，生的身材高挑，风流俊俏，头发也不束好，任由它一半散落着，半眯着眼睛，一派懒散的模样。　　“我何曾有过出错的言行不曾，倒是出门之前，阿耶阿娘还让我多看着你呢。”崔词俏生生的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笑着跑开了。　　崔辞无奈笑笑，自寻人去了。　　　　“阿词，你二兄又俊了不少。”几个闺中密友感慨道。　　“我二兄算什么，有一回，我二兄有一友人前来拜访，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好颜色，那是玉中君子，风流侠客也不足以形容的，我二兄与之相比，差之远矣。”　　“世上会有这样的人，莫不是阿词你臆想出来的吧，哈哈哈……”　　　　那一边，崔辞也看到了几个朋友，相互打过招呼后，崔辞问道：“太白呢？刚才都瞧见他了，一转眼这么就不见了？”　　“他呀，寻好酒去了。”　　　　“咸宜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到――”　　迎面而来的三个女子皆是韶华，前面些穿着素锦净色襦裙的是咸宜公主，绯色齐腰襦裙明眸皓齿的是三公主，浅绿襦裙的是四公主。　　皇家公主，即使在颜色上差了点，那身上也带着股皇家之威，更何况这几位的颜色并不比在坐各外差半分。　　没有听到上仙公主的名号，崔词微微有些失望，但是看着咸宜公主的模样，和脑海中武惠妃的模样，崔词幻想着上仙公主。　　那应该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时人以康健丰腴为美，想比应该肌肤似雪，云鬓如雾般模样。　　“五公主到――”　　五公主李安的生母是已故贞敏淑妃，在武惠妃独宠后宫之前，圣人最宠爱的妃子就是她了，在武惠妃入宫独宠后，还凭着自己的本事生下来一个公主的，其历害手腕可见一二，可惜死的早，若不然，如今后宫也不会是武惠妃一家独大了。　　五公主平时身体不好，很少出来，怎么这一次倒是出来了？　　　　李安很白，却不是那种健康的白，反带着几分苍白之色，她个头小，和几位姐姐在一处格外玲珑，一双似含着雾气的眸子很是漂亮，纤细，漂亮，易碎，说的就是她了。　　　　“各位姐姐都在，二姐呢？此处宴会她为主，怎么还没出现？”李安先是行礼，一众寒暄后悄声问道。　　“我也不知二姐去往何处了，不过二姐总有她的道理，等着就是了。”三公主简直就是李初的迷妹，毫无缘由和底线的信任着她。　　前方桃花宴如此热闹，后面却是一片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