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莹。” 听到这个称呼,武惠妃脚步一顿,一瞬间甜蜜,苦涩齐齐涌上心头。 “三郎――” “你这次,逾越了。” 武惠妃刚刚想要靠近的步子又停了下来,逾越了。曾经,那只会说着甜言蜜语的人什么时候也冷冰冰地对着她说逾越了呢? “三郎,你还记不记得,我嫁给你的那一年,你对我许诺过什么?你说,此生,必不负我,三郎,你说过的啊,你说不负我的啊……”说着说着,眼泪就不自主地滚落了下来。 “给你尊荣,给你富贵,给你权势,为了废了皇后,独独宠爱你所出的子女,阿莹,你真贪心,这些,还不够吗?”李隆基一步一步走到武惠妃面前,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那张陷入阴影中的脸看不清喜怒。 “可是你不是我一个人的啊,你看看,你的后宫有刘德妃,刘华妃,皇甫德仪,柳婕妤,还有那数不清的女子,三郎,不够啊,有她们的存在,我怎么样都觉得不够,我多么希望,这世界上的女人都死绝了,这样的话,你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了,我一个人的了……” 这样的话,记忆中,好像也有人说过。 “三郎,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她死不可吗?我就是见不得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和他有半分的牵扯,别说是这一个女人了,日后谁敢碰我的人半分,我必让她,生死不能。” “安乐姐姐……” 武惠妃的眼泪在一瞬间就止住了。 “圣人,圣人你看看我,我不是她,我不是安乐公主啊,你看清楚,我不是她,也不想是她,更不会是她……” “是啊,你不是。”李隆基收回手,负手转身。 这世上的李安乐,只有一个。 阴暗潮湿的大牢中―― 棣王不耐烦的来回镀步,时不时还烦躁地踢上两脚。 甄王给这声音弄的心绪格外烦躁,忍不住开口问道:“四兄,你说武惠妃也给你写信了的,那信呢?只要有证据就好办了。” “没有了,别问了。”棣王又狠狠地踢了一脚。 信?他平日里做事缜密,那信看过之后就直接毁了,哪里还有什么证据。 “二兄,你呢?” 郢王自进来了这里之后就坐在那里,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这时候听到了甄王问话,才答了他一句:“放在书房里面,等圣人找到了那信之后,就知道我们是清白的了。” 甄王终于露出了喜色,太好了,只要证据在,就不会出事,王妃现在肯定非常但心他。 那信被武惠妃派过去的人拦截过一次,却没有找到,还是落入了李隆基的手中。 李隆基看过了之后,直接放入烛火里面烧了。 一阵青烟升起,再无踪迹。 武惠妃走到外面,温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的时候才感觉到稍稍暖意。 可这阳光太过于刺眼,令人不自主地眯着眼睛。 远处,似有人走近。 武惠妃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那是中书令李林甫。 想起自这为接替了张九龄之后平日里的言行多有亲近之意,而这个时候入宫,肯定是圣人传诏为了那三王之事。 本来就要离开的步子又停下了,武惠妃盈盈立在那里:“李大人。” 李初居所―― “金银都是俗物,自然配不上先生,可是若先生不肯答应的话,我便只好去请师先生了,想来先生与师先生齐名,当是差不离的。”李初看着即将要走出去的人,悠悠然道。 罗公远本来就要离开了的步子停留在了半空,稍息后,又退了回来。 “公主之尊何等尊贵,师夜光只是欺世盗名之辈,当不起公主所请 ,在下想了想,这些时日多亏公主款待,公主所请,还是应当应下的。”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李初对面坐下,那等悠然姿态,就好像之前怒而将行的人不是他一样。 李初含笑,不再多言。 李隆基在书桌前描攀着古画,听到高力士小声的提示,这才抬起头来。 下面跪着的,是他新任不久的中书令李林甫。 “关于三王之事,爱卿如何看?” “三王是圣人之子,此事也是圣人的家务事,臣本不该多言。” “无妨,说说看。” “此事若无疑,圣人当为天下人表率,毕竟这事,非同小可。” 李隆基手轻轻在桌子上面敲着,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时间越来越久,李林甫心中也越来越没有底,在他组织语音,想要打破这片沉寂的时候,李隆基突然开口了:“造反的确不是小事,如此的话,传旨下去,郢王,棣王,甄王废除封号,与此事有关的人一律赐死。” 这件事情,以迅雷之势结案,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一时间朝野震惊。 开元十七年,三王以谋逆罪处,废除封号,贬为庶人,同年冬,三王遇害,皆亡。 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是何人所为,可是圣人却置之不理。 开元十八年春,寿王李瑁大婚,聘杨氏女为妃。 半夜,武惠妃又被噩梦惊醒。 室内彻夜燃着灯火,她这一动静,守夜的宫女马上上前询问:“娘娘?” 武惠妃愣愣地坐在床上,久久没有反应。 又来了,那个梦又来了。 梦里的挥之不去的血色,还有王嫏死后犹不肯闭上的眼睛,是她面目全非犹如恶鬼的脸。 我不怕你,不怕,十八年前你输了,十八年后的今天你还想赢吗? 如今我的子女平安长大,我的女儿,儿子成婚,我最出色的一个孩子会登上那高位,我拥有圣人的宠爱,可是你什么都没有,王嫏,你什么都没有。 “娘娘,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该亮了,您再休息一会儿吧,今日寿王大婚,您不休息,身体怎么吃的消啊。”说着,宫女准备上前替她掖掖被子。 “别碰我,走开。”哪知宫女才刚刚上前,武惠妃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挥开她的手。 “娘娘?” 武惠妃深吸一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替我倒杯水过来吧。” “是。”宫女转身去倒水。 武惠妃放下手,掀开身上的被子想要下地透透气,刚刚才有这一个动作的时候却突然瞥见东南处的角落里面站着一个人。 清瘦的身子骨,始终温柔却令人心生敬畏的笑。 那是……那是…… “啊,滚,你滚开――” 宫女正倒着水,就听见惠妃声嘶力竭的叫喊声,赶紧回头一看,只穿着单薄里衣的惠妃娘娘将身边的东西全部给掀到地上去了。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武惠妃紧紧抓着宫女的袖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东南角落处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 武惠妃出了一身的汗,也没有什么心情休息了,让宫女准备热水,鱼贯而入的人才让她稍稍有些安全感。 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前用过各种手段害过的人都逐一出现在她身边,有青春年华的女子,有还未出生的胎儿,最常出现的,却是她,王嫏。 看来,等瑁儿大婚过后需要请大师前来做做法,驱驱这妖邪了。 金银,花海,美酒,美人,曾经那些只能够仰望的人是为了她而来,果然,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既然上天给了她这般容貌,就要配的起这张脸,世界上,哪里会有比皇族更尊贵的地方呢? 杨玉环穿着御赐的婚服,跟随着那个她以后称呼为夫的人,一步步走向这皇权中心。 今日是李瑁大婚,即使此刻武惠妃再疲倦,也打起精神来。 趁着难得偷闲的时候小歇一会儿,却被侍女打断。 “娘娘,靖阳公主到了。” 靖阳公主? 武惠妃心里略有烦躁,昔日先帝有十一女,这靖阳公主非长,非嫡,也不是最受宠爱的,更不是与圣人一母所出,本身比起她的那些姐妹没有丝毫出彩的地方,可偏偏,偏偏就是她,拿捏住了自己的把柄,还须忍耐,再忍耐些时候,等她得势,再也不畏人之时,靖阳公主,也可故去了。 武惠妃坐的端正,任由婢女替她整理好头面服饰之后才去见她。 “惠妃娘娘。”一贯冷傲模样的靖阳公主对武惠妃点头示意。 明明心里极其烦躁,可是脸上却带着和煦的微笑:“公主可又有好久不曾出门了,这次我儿大喜,想不到公主竟然是来了。” 靖阳公主勉强勾起一抹笑,对惠妃道:“还请娘娘避退左右。” 武惠妃心中一顿,最后还是遂了她的意,令宫婢暂时离开。 “靖阳有一事相求,最近夜里,靖阳总是会梦到八妹,想起昔日我们姐妹在一起的时光,不免有些忧伤,可惜身边又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睹物思人,八妹旧物皆被带入宫中,靖阳想请娘娘将八妹旧物给靖阳一件。” 武惠妃这才注意到,靖阳公主很是憔悴,眼底下的黑青怎么遮也遮不住。 靖阳公主口中的八妹,不就是圣人的同母妹妹,金仙公主吗? 圣人幼时丧母,更加怜爱两个同母妹妹,可惜这金仙公主在圣人还未登基的时候就病逝了。 金仙公主曾经用过了的东西,都被圣人带入宫中封存了起来。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圣人也不会整日去关注这些东西,只要小心些也没有什么关系。 虽然对靖阳公主的言辞有疑,但是武惠妃却不想再去细想了。 “公主且等上几日,自当遣人亲送府上。” 得了回复后,靖阳公主也不久留了,道完谢,便想寻了自己的女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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