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跟她说了许多傅毅洺小时候的趣事,说的坐在下首的本尊面红耳赤,几次打断让她别再说了。

唐芙忍俊不禁,长公主不理会傅毅洺,直到自己说的有些口干了才放过那个被拿来打趣的人,让他带着新媳妇去府上四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傅毅洺如蒙大赦,赶紧带着唐芙走了。

长公主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对周妈妈道:“你别说,这两个孩子还挺般配。”

郎才女貌,又都是人生中最好的年纪,走在一起像路边繁盛的花木一般赏心悦目。

周妈妈轻笑,顺着她的话说道:“夫人这般好相貌,也就咱们侯爷能配得上了。”

一句话说的长公主笑意又深了几分。

她笑完想起什么,对周妈妈道:“我记得荷塘那边的小舟在湖边停了很久了,这风吹日晒的,也不知坏没坏?珺儿最喜欢乘那小舟去湖心亭,说不定待会儿会带着芙儿一起去呢,可别途中进了水,把芙儿的衣裳打湿了。”

公主府最早是先帝赐给长公主的,并没有这么大,后来庆隆帝登基,将朝中几个端王党投入牢狱,抄家灭族,其中两家的宅子就在公主府边上,于是庆隆帝就把这两座宅子也给了长公主,让人重新改建一番,这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长公主所说的荷塘位于公主府的南边,说是荷塘,其实是个很大的湖。

湖中间有座亭子,四下无路,只能泛舟过去。

长公主向来不喜欢这个亭子,觉得这种把自己置身孤岛的“意趣”简直不明所以。

无奈她的儿子和孙子都很喜欢,她便将这里保留了下来,至今没有改动过,只是她自己很少去,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上一回亭子,最多只在湖边转转。

久而久之那湖心亭就成了傅毅洺专属的地方,如今湖边只剩下一叶小舟,除了傅毅洺以外就只有下人偶尔过去收拾一下。

不过就算如此,那小舟定期也是有人检查修理的,万不会让主子坐上去的时候出了什么事。

长公主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

她既然如此说了,那就是有深意的。

周妈妈了然,笑着走了出去,对一个下人叮嘱了几句什么,这才再次回到屋里。

傅毅洺没想到她会准备这么多,收到东西的时候笑的合不拢嘴,仔细包好带着上路了,要不是因为有些东西不禁放,他恨不能一天只吃一点点,一路吃到蜀中去。

他对唐芙说的那句顺路去看看程墨出事的地方并不是说着玩的,到了那里之后确实沿途查看了一番,但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来之前他其实就已经没报什么希望了,毕竟在他离京的时候,连程家人都已经默认了程墨的死,开始准备丧事了。

据说有人从那几具认不出来的尸体中找出了两具和程墨的身量以及年纪相仿的,让赶来的程家人认了认,程家人认领了一具回去,收敛入棺,默认了那是程墨的尸体。

傅毅洺停留了两日,亲自去那已经空无一人的山贼窝里看了看,一无所获,这才继续赶路,去了蜀中,到达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唐芙写了封信。

他没有说自己什么都没查到,而是说他没找到程墨的踪迹,也没找到尸骨,不过这附近有一条河,说不定他顺着河逃走了,只是他们没找到而已。

其实这就是安慰人的话,因为谁都知道程墨如果真的还活着,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不联系家人。

就算是当初被山贼追杀时受了伤,过了这么久也总该养的差不多了,哪怕爬不起来,让人送个信带个话还不行吗?

唐芙自然也明白,失望之余接受了傅毅洺的好意,觉得这个人跟她以往所知道的很是不同。

傅毅洺在京中非常有名,但都不是什么好名声,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大概只能用臭名远扬这四个字来概括了。

京城打架的人群里总少不了他的身影,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武安侯,很多人说他仗势欺人恃强凌弱,还有人说他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但这些和唐芙认识的武安侯似乎是两个人。

不过她跟傅毅洺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对他并不是非常了解,所以也不好下定论,就只是心里想一想而已,没有去问红缨双钺什么,也没有给傅毅洺回信,只是让送信的人给他捎了句话,说了声多谢。

原以为在傅毅洺回来之前她应该不会再收到什么信了,谁知从那之后,几乎每隔半个月就会有人给她带些东西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熟悉的带着兰花香气的白玉笺。

信笺上的内容一般都不多,无非是问她安好,有时会写一些蜀中发生的趣事,博她一笑。

至于送来的东西……那就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了。

贵重些的有精致的布料首饰,香球团扇,普通的有他觉得能讨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比如一套捏的栩栩如生的小泥人儿,一串由各种不值钱的碎玉串成的古朴漂亮的占风铎,甚至一个竹蜻蜓或是一把不知从哪里买来的粗制滥造的排箫。

他甚至让人千里迢迢地送来过两筐枇杷,为了防止磕碰,每一层不知垫了多少东西,送来时大部分竟还是好的。

唐芙不太明白他的用意,说了很多次让他不必如此麻烦,但也不知是送东西的人没把话带到,还是带到了傅毅洺也不听,下次依然让人大老远地送东西过来。

唐芙心下惴惴,在房中小声问佩兰:“武安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总给我送东西?”

这若是程墨送的,佩兰必要说一番程公子心里惦记小姐,时时把小姐放在心上之类的说辞。

但是武安侯……他跟小姐又没什么往来,那次在未凉山上偶遇才算是真正认识了,又怎么会对小姐深情到如此地步呢?

佩兰想了半天,只想到了一个她觉得比较靠谱的可能性。

“小姐,这……会不会是封口费啊?”

唐芙不解:“什么封口费?”

佩兰:“就是……就是让您……不要把他身患隐疾的事情说出去。”

唐芙还以为她有什么真知灼见呢,闻言嗔了她一眼,一手拿着竹蜻蜓一手拿着新送来的橙子:“谁会送这些东西给人封口?之前那些首饰布匹不就够了吗?”

这分明是把她当个小孩子哄,看见什么他觉得有意思的好东西都要让人给她送来。

说句不相干的话,即便是以前程墨还在的时候,也没这么哄过她。

佩兰想想也是,摇了摇头:“那奴婢就不知道了。”

唐芙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在下次蜀中再来人送东西的时候让人多带回去了些吃食,大多都是些易于保存的东西,免得还没送到蜀中就坏了。

如此这般到了年底,腊月初八这天,唐芙坐在未凉山的望山槐上,一手拿着千里眼,四处张望。

唐老太爷的孝期还未过,她不能去参加什么宴饮聚会,也无心去应付那些虚情假意的夫人小姐,便只是偶尔来未凉山上坐一坐,散散心。

傅毅洺送给她的所有东西里,最合她心意的还是这个千里眼,每次来未凉山都要带着,头一次用它看到很远的距离的时候,兴奋的在树上站了起来,吓的树下的佩兰一阵惊呼。

红缨双钺人如其名,兵戈般铁血无情又尽忠职守,揪出了两个时常暗中窥探唐芙行踪的唐家下人,审问出当初便是这两人里应外合,夜半三更潜入了她的房间,吓得她夜不能寐。

后来她们禀报了老夫人,经她同意后用雷霆手段当着其他下人的面把这两人处置了,现在整个唐府上下,没人敢打大小姐半分主意,就连护送唐芙出门的家丁护院,也是她们重新筛选过一番的。

唐芙经过当初险些被掳走的那件事,不敢再任性妄为的自己一个人上山了,更不敢走远,但红缨双钺知道她的一些习惯,所以从来只守在暗处,不出现在她眼前,如此一来既不打扰她缅怀先人,又能保护她的安危。

可是这位大小姐看似内敛,实际上也是个活泼的,有次她在树上用千里眼看到了躲起来的双钺,笑着把人喊了出来,从此之后就乐此不疲,跟她们玩儿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以找到她们的藏身之处为乐。

红缨再一次被找了出来,笑着道:“小姐真厉害。”

心里其实十分无语,不知道侯爷是怎么想到这么个法子哄大小姐开心的,而且还真就管用了!

凭她和双钺的本事,若真心要藏,唐芙就是拿八个千里眼也找不到她们。

但傅毅洺担心唐芙没了祖父心情不好,就出了这么个主意让她们哄唐芙开心。

唐芙找到了一个,还差一个,许久未曾找见,便在槐树上转了个身,去另一边找。

她把千里眼架到眼睛上,从左到右一点点地看去,转到中间的时候,赫然看到一队人马正在远处远远地站着,为首的人正抬头看着她,她刚才光顾着找双钺,竟然没注意。

那抬头看她的人正是大半年没见的傅毅洺,他身穿一件鸦青色的斗篷,似乎一直在等着她转过来,见千里眼的方向对准了自己,微微一笑,两只眼睛像是暗夜里挂在天边的星星,亮起璀璨而又温柔的光,眼角眉梢满是宠溺。

傅毅洺自己说完也愣了一下,但他从小嘴里跑马,说过的谎话整理成册的话估计比四书五经加起来还厚,开了个头之后后面很快就捋顺了,继续道:“在下再有数月便及弱冠,但这些年来一直未曾娶妻,亦不曾纳妾,就是因为……因为有些不便为外人道的隐疾。”

唐芙起初一愣,回过神后面红耳赤。

“你……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傅毅洺道:“这种事原本是不该拿出来污了姑娘的耳朵的,但今日恰好在这里碰上了,姑娘又有等程公子回来之意。可女孩子的大好年华就这么几年,就算姑娘有心要等,府上长辈怕是也不见得同意。”

“在下便想……想着姑娘若是愿意,不如与我结为一对假夫妻,反正在下……”

他说到这声音越发低了,难得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以及他无数次夜半三更意气风发的“兄弟”。

但话都说到这了,也没有停下来的道理,便舔了舔因为接连赶路而干涩的嘴唇,低声道:“反正我不能人道,也不能把姑娘怎么样,等将来程公子回来了,我便将你还与他。”

“到时候你可以继续自己曾经的姻缘,我也因为娶过妻不会再被京中人诟病,各取所需,不是正好?”

说完怕唐芙不放心,赶忙补充:“我可以现在便给你写下和离书,只要你答应,随时都能带着和离书离开,我绝不会有二话。”

傅毅洺之所以编出这样的谎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十九岁还未娶妻,也一直没有定亲,身边伺候的又都是男人,平日虽然时常和几个纨绔一起去喝花酒,但只是听听曲而已,从不留宿,久而久之京城自然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说他要么是好男色,要么是身子有些问题。

后来他领了庆隆帝给他的差事,时常离京,好像有意躲开大家的议论似的,就更让人相信了这些猜测,而且更偏向于后者。

京城的大家闺秀们看似恪守礼仪,其实私下里也少不得议论一二,只是说的比较隐晦罢了。

唐芙久居京城,对这些自然是有所耳闻,但并没有当真,谁知今日竟然听他亲口承认了!

她半晌都没有说话,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蒙了。

两人相视无言,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季南和江北对视一眼,觉得自家侯爷作了个大死。

但他们身为下人,也不好拆穿,不仅不能拆穿还要帮着圆谎,只能轻咳一声走过去先打断他们,适时的缓解了一下气氛。

“侯爷,人只抓回来一个,其他的都跑了。”

傅毅洺知道自己这话太突然,也不好咄咄逼人,便点了点头先去处理那个刚刚试图绑架唐芙的人。

这人嘴硬得很,只说他们是看唐芙跟一个婢女独自走在路上,周围没人跟着,便动了歹心。

这种屁话一听就是在撒谎,若真是如此,他们是怎么知道她是唐家小姐的?

季南在旁小声道:“已经搜过了,身上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用的兵器也都很普通,但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

傅毅洺皱了皱眉,面色微沉。

季南他们有多大本事他是知道的,如果只是寻常家丁或是匪徒之类的,就算他们顾忌着他还在这里,不敢远追,也不可能只带回来一个,还是个已经身受重伤的。

不是京城人,却对附近地形很了解,而且身手都还不错,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蓄谋已久。

唐二夫人是怎么跟这些人勾结到一起的?

他转头看向唐芙,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人想要抓你吗?”

唐芙捏紧了自己的斗篷,咬了咬唇没吭声。

她若是不知道就会直接回答不知道,不说话就是知道,但有什么难言之隐。

傅毅洺了然:“没关系,不方便说的话……”

“淮王。”

女孩忽然吐出这么两个字。

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觉得说了也没人会信,信了也没人敢管。

傅毅洺闻言果然一惊,唐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中苦笑,却听对方温声回了一句:“知道了。”

她抬头看去,见傅毅洺脸色不太好,但并不是对她。

他给季南使了个眼色,季南点头,手起刀落。

这一下却把傅毅洺给吓着了,赶紧抬手用自己的斗篷挡住唐芙的视线。

唐芙被挡住倒是什么都没看见,旁边的佩兰就没这么好运了,看了个清清楚楚,“啊”的一声尖叫着扑过来抱住了自家小姐。

杀人可不是砍瓜切菜,她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吓得瑟瑟发抖。

傅毅洺对季南怒吼一声:“疯了吧你?谁让你在这动手的!”

季南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忘……忘了。”

往常都是侯爷一个眼神说杀就杀,谁管什么场合有什么人啊,一时忘了他们侯爷的心头好在这呢,还是个娇滴滴连鸡都没杀过的大小姐。

傅毅洺脸色十分难看:“还不赶紧收拾了!”

说完又看向唐芙二人,满脸歉意:“对不住,我这些下人糙惯了,吓着你们了。”

唐芙抱着抖成糠筛的佩兰,一边轻轻拍抚着她一边摇头:“无碍,侯爷也是为了帮我们。”

可是……

“你……你不怕惹麻烦吗?”

她低声问道。

那是淮王的人,他明知道还把他杀了,就不怕淮王回头报复他?

傅毅洺闻言一笑:“怕什么?我就是麻烦,谁惹了我那才是倒霉呢。”

说话时不自觉地带出几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刚刚还像个翩翩佳公子的人瞬间原形毕露。

唐芙不知为什么有点想笑,但忍住了。

等季南那边把尸体和血迹都清理干净了,傅毅洺才把斗篷放下,说道:“无论如何,我先送你回唐家吧,这荒郊野外的太危险了。”

“至于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派个人告诉我就行。”

说着让人把她们的马牵了过来。

唐芙也知道现在再要离开是不大可能了,回唐家她还能暂时想些别的法子应对,再往前走的话遇到淮王的人,她就不见得那么好运能碰到人救她了,于是点点头,接过马缰。

“我的下人就在未凉山北侧,劳烦侯爷把我们送到那边就可以了。”

淮王的人没抓住,她还真不敢自己往回走。

傅毅洺从善如流,假装没看出她是离家出走,一行人护着她往唐家下人的所在走去。

结果还没到地方,就听远处有人漫山遍野大声地喊:“小姐,大小姐!”

人还未见,声音却已经传来了。

府中的小姐在山中走失,下人四处寻找本是很正常的事,但唐芙的脸色却蓦的一白。

她刚刚虽然被淮王的人追出了一段距离,但也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往常她在山上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这些下人知道她的习惯,除了佩兰以外,从不会有人随便上山打扰,今日怎么这么快就来寻她了?

这分明是……知道她会出事!

唐芙一颗心掉进了冰窟窿里,对二夫人那最后一点有关于“亲情”的幻想也没有了。

她忽然转身,对傅毅洺道:“侯爷刚刚说……可以现在就给我写下和离书可是真的?”

傅毅洺一愣,旋即赶忙答道:“真……真的!”

唐芙看着他不说话了,傅毅洺反应过来,赶紧向一旁伸手:“纸……纸纸纸纸……笔!”

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

江北立刻拿出随身的纸笔给他,将水囊里的水倒了几滴到砚台里,飞快地研了墨。

傅毅洺接过纸笔,却发现没桌子。

刚刚犯了错的季南急于立功,挤开江北在傅毅洺面前一弯腰,当了人肉桌案。

傅毅洺笔走龙蛇,字都快飞起来了,一封和离书三两下写完。

唐芙看了看,垂眸道:“侯爷可否按个手印?”

“可以可以!”

傅毅洺忙道。

别说手印了,让他把脸上涂满墨汁盖上去都行。

他按了个手印不算,还盖上了自己的私印,这才把和离书递给了唐芙。

唐芙接过看了一眼,和离书上的内容对她没有任何约束,因为现在还未成亲,不知道他们将来的婚期会定在什么时候,所以没有写日期。

不过上面写明她可以自己随时填上日子,和离书并不会因此失效。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隐约已经能看到人影,唐芙将和离书交给佩兰让她收好,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张红纸,递给了傅毅洺。

“这是我的庚帖,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祖父交与你的。”

话音刚落,有人发现了他们,立刻呼喊着跑了过来。

唐芙理了理鬓发,深吸一口气:“记得让人来提亲,尽快。”

说完转身向那几个下人迎去,脊背挺直,丝毫看不出刚刚柔弱哭泣的样子。

或许真是唐芙运气好,又或者是傅毅洺心中求雨的愿望太过强烈,下午他躺在校场的墙头上对着天空发呆的时候,天空上忽然掉下了几个雨点子。

他一开始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猛地坐了起来。

天上的雨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转眼间就把他身上淋湿了。

傅毅洺却像是傻了似的,非但没躲,还咧着嘴笑了起来。

正在校场训练的季南等人围了过来,站在墙下溜须拍马。

“咱们侯爷一片痴心感动天地啊!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成全您了!”

“就是,您看老天爷都这么帮着您,不如您直接跟唐大小姐说了算了,这么背地里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啊?”

“没错没错,唐大小姐没准压根不喜欢程公子呢?指腹为婚的时候他们还在娘胎里呢,面都没见过。”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傅毅洺都要信了,好像老天爷真的在帮着他似的。

于是他坐在墙头上,指着天道:“这雨要是能下一刻钟,我明天就去找唐大小姐说清楚,告诉她……”

话还没说完,刚刚还哗啦啦下个不停的雨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小了,然后变的淅淅沥沥,随着头顶挪开的那块黑沉沉的云彩一起飘走,彻底停了下来。

墙下的几人尴尬地看着这场面,鸦雀无声。

傅毅洺被雷劈了似的,维持着刚刚以手指天的动作没动,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季南摸了摸鼻子:“看来老天爷也没多感动。”

江北点头:“嗯,刚刚那可能就是泼了盆洗脚水。”

众人说着又各自散开了,仿佛刚刚豪言壮语地劝傅毅洺表白的不是他们。

被“洗脚水”淋了一身的傅毅洺肩膀一松,胳膊耷拉下来,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

虽然有自己的侯府,但是为了和长公主作伴,傅毅洺很少回去,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公主府的,武安侯府反倒成了一座摆设。

长公主很疼爱这个孙子,时不时就会过来看一看,刚才听下人说她的宝贝孙子淋了雨,便让服侍她的方妈妈陪着她过来了。

院中的下人见她来了,立刻便要通禀,刚刚张嘴却见长公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赶忙又把嘴闭上了。

淋了雨的少年回来后并没有回房,而是直接躺在了门口的台阶上,脸上盖着一块帕子,像是就要这么躺着让太阳把自己晒干似的。

长公主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俯身道:“珺儿,怎么躺在这里啊?”

傅毅洺吓了一跳,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祖母,你怎么来了?”

长公主也不嫌地上脏,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抚着他的头道:“听说你淋了雨,我过来看看。”

傅毅洺哦了一声:“没事,在校场上的时候刚好下雨了,淋了一点,不多,我……我这就去把衣裳换了。”

说着就要起身去换衣裳。

还没站起来,捏在手中有意藏起来的帕子却被长公主抽走了。

“哎呦呦,这是哪家姑娘的绣帕?怎么会在你手里?”

傅毅洺一惊,赶忙要拿回来,却又不敢跟长公主硬抢,一时间万分为难。

长公主逗了他一会儿就把帕子还给了他,笑道:“珺儿有意中人了?这是你们的定情信物?”

傅毅洺赶忙摇头:“没……没有,祖母你别误会,这帕子……是我在街上随手买的。”

长公主失笑:“臭小子,真当祖母年纪大了这么好骗吗?你今日随手买条帕子,明日随手弄丢一本孤本,这随手的事也太多了吧?”

傅毅洺怔了怔,听这语气就明白她八成是知道了,只得低声喃喃:“祖母……”

长公主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手背。

“既然有了喜欢的人,那就去提亲啊,这样偷偷摸摸的可不像你的风格。”

傅毅洺摇头,手上捏着那条绣了芙蓉花的手帕,神情有些低落:“……她定亲了。”

他认识她太晚了,晚了整整十二年,她还没出生就已经被长辈做主许给了别人。

长公主不以为然:“定亲了又如何?你若真是喜欢,抢过来不就是了?祖母还以为你向来胆子大,这京城没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呢。”

傅毅洺闻言再次摇头,心说这样对她声誉不好,就算抢来了她也不会开心的。

她不开心,他就也不开心,那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呢?

但话到嘴边,终究是咽了回去,只是对长公主道:“我就是一时兴起,过些日子就腻了,祖母你可千万别为了我做什么,没的坏了您老人家的名声。”

他记得小时候他看到别人家养了一只雪貂,觉得很好玩,就多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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