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握完手后，各自坐下，宋醒总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她抬起头，那道目光却又消失了，可是在场的总共包括她也就只有三个人，不是黄老，还能是谁，呵呵！　　　　想到这，她抬起头，昂首挺胸，更用力地瞪回去，男人好像有些意外，看到她幼稚的举动，嘴角微微勾起，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只是那目光虚无，倒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黄薇灵看到自己的小友和爱徒都来了，精神愉悦，面色红润，侧首笑盈盈地跟他们唠嗑，满眼都是温暖的欢喜。　　　　“你姑姑最近过得怎么样？”纪齐期似是无意中问出口，口吻淡淡的，连眉眼都是平静无波的，仿佛真的只是随口问一句。　　　　“挺好的。”宋醒很客气的笑了笑，语焉不详，随意敷衍道。　　　　即使对方是旧熟人，宋醒也不想无缘无故的就把家人的信息随意透露出去，回到这里，姑姑一次都没有提过他，这么多年来，两人之间的情谊说不定淡了，何必说那么多呢？　　　　抬手看一下表，时间也不早了，自己的午饭还没吃，其实肚子早就叫了，只是刚刚一心沉浸于和黄老师见面的喜悦，现在甫一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身体又累又饿。　　　　她有些坐立不安，看着与纪齐期交谈甚欢的黄老，心中纠结该用什么理由先走。　　　　黄老眼睛微微瞟着她，看到她脸上带着适宜的微笑，时不时还点个头，但是眼神飘忽，就知道这丫头是待不住了。　　　　“醒丫头，要不你先走吧，我和你纪叔叔再说会话。”黄老的声音犹如一场甘霖，让宋醒这个又累又饿的人眼睛都亮起来了。　　　　她不再推辞，乖乖点头，爽快地答应了，跟纪齐期客套了下，就打算提包走人。　　　　刚走到门口，黄老和煦的声音又传过来，提醒了一句，“醒丫头，那事你再好好想想。”　　　　宋醒脚步一顿，她转过头，秀美雅致的小脸扬起一抹笑，脆生生地应着，“我知道了，老师！”　　　　宋醒一走，房间里安静下来，黄老脸色依旧是慈爱和蔼的，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直戳人心，“这次不是单纯来看望我的吧。”　　　　看着纪齐期沉默不言的样子，黄老有些不悦地皱起眉，“你要是有醒丫头一半诚实就好了。”　　　　宋醒走出胡同，松了一口气，肚子果然咕咕叫了起来，她有些羞窘地捂住肚子，只想快点解决掉午饭。　　　　整齐的矮篱笆圈出了一个小院，院内是一座米白色的二层小楼，一半是种满了绿色时蔬的小菜园，小楼前的空地上，穿着黑色短T的少女正蹲着身子，沾满机油的手中拿了几样工具专心致志地在面前的摩托车上拧来拧去。　　　　蹲下的身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后背，秀气的脖子微微弯下，在她的脚边散落着大小不一的扳手夹钳螺丝刀子，流量缓慢的清水自旁边的一根皮管里淌出，注入菜园的沟渠中。　　　　初夏的午后，并不刺眼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像是一种礼赞。　　　　一个精瘦精瘦的高个青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陈碧水没有抬头，语调随意，“什么事？”　　　　“眠哥那边带来了话。”说着，高个青年毕恭毕敬把手上的纸张递了出去。　　　　陈碧水抬头，拨开两鬓汗湿的碎发，直起身，到水池边洗净了双手，这才接过青年手上薄薄的纸张。　　　　看了片刻，她的眼眸沉沉，眉头微皱，把纸张递回给高个青年，声音清冷，“就按他说的做。”　　　　“好。”高个青年接过纸张，却不急着走，微弓下身，语气恭敬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碧姐，老爷子请你去一趟。”　　　　陈碧水神色有些不耐，冷冷地盯着面前看似恭敬的青年，嘲讽之色从眼角一划而过，抬脚走了。　　高个青年连忙跟上去。　　　　506监室，室外封闭的放风场内，三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苏眠边上，装模作样地四处张望了下，凑近苏眠耳边，“眠哥，你交代我的事办妥了。”　　　　“嗯。”苏眠悠闲自在地靠在墙上，微眯着眼，侧脸干净清爽，长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俊挺，鼻尖至下巴的线条几乎是完美的。　　　　看着苏眠一副淡然的模样，三子有些不解，他站在苏眠身边，陪他一起晒着太阳，“眠哥，我不懂你好端端的，要去举报那厂子干嘛？”　　　　苏眠听这话却是笑了，阳光的直射下，他睁不开眼睛，只是微眯着眼，眼中似有幽光闪过。　　　　眼睛朝着谢飞看过去，开了口，说出的话却是有些无赖和痞气，“看它不爽。”　　　　“眠哥，它哪里惹到你了？等我出去，把厂长抓过来给你收拾收拾。”三子说着，示威性的秀了秀自己的肌肉。　　　　苏眠无奈的笑了笑，这些年，脑子依旧没长，倒是空长了一身蛮力。　　　　“接下来没你的事了，你别跟着瞎掺和。”苏眠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出的话虽然带着笑意，但是语气清冷。　　　　“好嘛，眠哥，我听你的就是了。”三子连忙放下秀着肌肉的手臂，狗腿地帮苏眠锤肩，一脸殷勤。　　　　谢飞似有所感，洗衣服之间抬起头朝着苏眠这个方向望了一眼，目光却不经意与苏眠对视上，漆黑深邃的眸子深不可测，看到谢飞不由露出的防备的表情，苏眠乐了，遥遥朝他露了个无辜的微笑。　　　　放风结束，才回到监室，苏眠刚坐下，正打算拿出《学习手册》，上次那个喊人的大姐又出现了，她晃了晃手上的花名册，慢悠悠地走到苏眠所在的506监室外边，翻了几页，指着其中的一项，再次确认了一下。　　　　片刻，她抬起头朝着监室中迷茫的众人喊道：“506监室13号苏眠，有人找。”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眠身上，再次感叹苏眠的来头不小，此时众人心思各异，按照规矩一个月只有一次的探监机会，可是这小子算下来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了。　　　　“到。”　　　　苏眠正在拿书的手一顿，不去理身上落下的各种意味的探究视线，心中隐隐约约猜到，带上了一丝隐秘的欢喜，他头一次希望探监的时间可以再长些，最好长到天荒地老。　　　　脚步带上些微微的急切，带到监室门口，苏眠却没有立即进去，不自觉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理了理自己的发型，他有些不确定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纠结道，自己早上到底有没有剃胡子。　　　　看着身上的橙色小马甲，整个人又有些沮丧，再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决定。　　　　直到坐在探监室的椅子上，宋醒这才觉得有了一丝真实感，隔着一层玻璃，望着对面的空荡荡的座位，再想到自己厚着脸皮去求姑姑，这才办好了一系列探监的手续，破了例。　　　　她不禁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进入这个地方，之前表演只是在监狱里的大礼堂，还没有真正进来过。　　　　每个探监口都被单独的分隔开来，就像银行取款的柜台，玻璃下面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然后是悬挂着的对讲机。　　　　宋醒有些紧张地搓着手，不住地揪着自己裙子的裙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邪了，竟然只凭着舞台上那远远的一望，那些稀稀拉拉的掌声，那个离别后的故事，头脑一热，竟然真的来看一个小时候的玩伴。　　　　她真的感觉自己疯了。　　　　万一到时候人家早就忘了自己，不过是儿童时的旧事，或者人家偶然发的善心，其实并没有什么含义，自己眼巴巴地专程来道谢……　　　　宋醒一张脸上异彩纷呈，又是皱眉头又是拍额头的，整个人真正地坐立不安。　　　　事实上，宋醒也不知道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紧张之感是从哪里来的，明明只是一个幼时玩伴而已。　　　　这是苏眠第一次看到长大后的小美人鱼。　　　　他近乎有些贪婪地望着她。　　　　真好，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一样的光芒耀眼。　　　　被他这样仔细地瞧着，宋醒禁不住面色羞红，整个人眼神飘忽，她忍不住低下头，赧颜道：“那个，我是上次在舞台上崴脚的女孩，谢谢上次你的鼓励……”　　　　饶是苏眠耳力极好，此刻却也听不清他的小美人鱼在呢喃着什么，因为她连对讲机也没拿，就这么隔着玻璃和他说话。　　　　苏眠收敛了自己的神色，怕她尴尬，就主动拿起对讲机，靠近耳朵，嘴巴微微弯起来，含着笑意望着她。　　　　宋醒忙不迭地拿起对讲机，暗中给自己打气，宋醒，不要怂，人家看你就看呗，你脸红心虚个什么呀。　　　　她暗中深吸一口气，目光平静温和，一双秀美的眸子也微微弯起来，像是对他友好的回应。　　　　直到这时，她才能好好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皮肤白皙温润，隐隐泛着象牙白的光泽，眉清目朗，容色清峻，一双丹凤眼微微弯起，减少了那丝凌厉的感觉，给他增添了一丝独属于少年的温润。　　　　话筒里彼此的呼吸似乎都近在咫尺之间，苏眠在等着她先开口。　　　　不一会，对面的人清了清嗓子，出口的声音清甜清甜的，。　　　　像是夏天里刚从冰箱里端出来，表面结着一层薄冰的绿豆汤被戳破碎薄冰的那一刹那，甚是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