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县试

两年时光一闪而逝，白鹭书院的人来来走走。考中县试的很少，大多数人都悄无声息离开，又热热闹闹来了一批小新人。苏青也混成了各种意义上的前辈，年龄上的、成绩上的。　　　　熟悉的人走了很多，杨之焕这个吊车尾一直还在，跟苏青倒是混熟了。　　　　从苏青成为班内常驻前三名起，孟老夫子就更加对她重点关照起来。往年题集、优秀例文、考官偏好……不要钱一样往她身上砸。当然，她也甘之如醴就是了。　　　　如果不是孟老夫子给她开小灶，这些内部资料凭她的人脉财力，根本接触不到。　　　　在后世，像什么王后雄教材全解、黄冈题库、历年高考真题解析，以及光听名字就让人高山仰止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各种资料层出不穷，也都不贵，完全能满足你刷题刷到吐的朴素愿望。　　　　但在这个时代，这些资料属于紧俏货，有关系的才能弄到。　　　　苏青在刷了半年多题后，终于得到孟老夫子首肯，可以参加县试去了。　　　　接下来就是跑手续。　　　　这年头书院不统一管理，只能自己跑。苏青拿着户籍资料，到县衙户房、礼房一趟趟跑手续。祖上三代确有此人，开个证明，籍贯住所确在本地，开个证明，个人体貌描像绘图，再开个证明……每张证明上，要有经手人、证明人、部门主事，层层批准，签字盖章。　　　　等所有手续办完，苏青腿都跑细一圈，荷包也缩水大半。　　　　这中间最省事的是找人保结。　　　　保结是找同期参加县试的四位学子，五人一起保结，证明确系本人，身家清白，无隐匿丧事，也无冒名顶替。然后请一位秀才做保人，更有公信力一些，也是一个目的。　　　　苏青找的保人是孟老夫子，有师生之谊。保结的学子是白鹭书院的，大家都认识，知根知底，不用怕被骗误事。又同是天涯沦落人，省去寒暄试探、打听底细等程序环节，彼此都省事。　　　　秦烟也在这一次参加县试之列。　　　　原本秦烟去年就想参加的，孟老夫子支持，她自己也有信心。结果手续都办好了，准考证也发下来了，秦母却突然病了，离不开人。秦烟留在家照顾母亲，也就误了那一场县试。　　　　不过错有错招，两个好友得以参加同一期县试，也是一桩幸事。　　　　准考证批下来后，离县试就剩十来天了。　　　　孟老夫子教了多年书，很知道一张一弛的道理。没再要求她们每天来书院，不再留什么作业，刷什么题，还十分体贴地让她们出去逛逛街、踏踏青，放松一下心情。　　　　大家领了孟老夫子这份好意，回去该紧张的，还是紧张。　　　　苏青就属于紧张的那一批人。县试越来越近，总觉得书还得再看一遍，笔记卷子要再翻一遍。但凡看到略眼生一点的题或知识点，心里就跟开了一道口子一样，小凉风呼呼往里刮。　　　　一躺在床上，就开始想白天看的知识点，然后越想越清醒，一宿一宿睡不着觉。　　　　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只能灌浓茶提神。苏青当然知道失眠不好，不管是对身体，还是对精神。但她只能一边亢奋，一边焦虑，挂着一天比一天浓的黑眼圈，等待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　　　　终于到县试前一天，像是某个开关被关上，苏青大脑回归空白，沾枕即睡，一夜好眠。　　　　第二天，苏青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头脑清晰，身心平静。　　　　苏青洗完脸，扎好头发，穿上昨天熨好的衣服，照照镜子，感觉不错。考篮昨天也备好了，苏青最后检查一遍准考证、笔墨纸砚、干粮水壶，一切确定无误，提上考篮，赶赴考场。　　　　考场就设在县学，那一片区域早已净街，马车不得通行，小摊贩也已绝迹。从街头尾开始，就有两人一组的兵士守着。离县学越近，兵士越多，临到县学门口，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不过兵士再多，也没有考生多。　　　　再加上考生家长、丫鬟男仆，整个县学门口，乌压压挤了一片人。不过大家都心系考试，虽然人多，倒是没人生事，或三五成群，小声讨论，或脸色发白，抿唇不语。　　　　天渐渐亮了，钟声清晰地敲了五响，县学门开了。　　　　本县的县令走了出来。县令姓谢，据说有些背景，在朱庆县只是攒资历，任期一到，就会提拔走人。不过看这谢县令四十多了，还在县衙打转，就知道这所谓背景的水分了。　　　　当然了，就算再水，也是一县父母官，在场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存在。　　　　若在往日，谢县令一出来，大家肯定得套两句近乎，表示一下热情和拥护，可现在所有人都在紧张考试，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儿女。所以谢县令的出场，以及感谢皇恩、教谕四方的发言，都只得到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当然，谢县令也没在乎就是。他很快宣布县试开始，考生入场。　　　　科举考试历经数朝，作弊手段也与时俱进，更新换代了不知多少代。与之相应的，查处作弊的规程也愈加严格。像什么笔墨纸砚、冠发衣服里夹带小抄，都已经是常规手段了。　　　　也所以，在入场时要求摘冠去鞋、解发脱衣，上下摸遍，仔细搜查，就不难理解了。　　　　因为考生男女都有，所以在入场时分为两队，从左右门厅分别进门，由男女兵士各自检查清楚。　　　　女队这边比较顺利，好半天功夫，都只两三个被检查出夹带，其他都痛痛快快入了场。　　　　或许是女孩子天性稳妥，或是胆小，不太敢作弊，也或许是世道对女性本就严苛，所以但凡机会来临，她们都只会全力抓住，不敢冒一丝一毫丢掉它的风险。　　　　倒是男队那边一开始抓住不少作弊的，虽然具体看不到，但毕竟只隔着一个大堂，两堵墙，那边考生被兵士拖出去，嚎啕大哭、求饶咒骂的声音，这边听得是清清楚楚。不过越到后面，被抓到的就越少了，估计是看到前面查得这么严，自觉逃脱不掉，偷偷把小抄丢掉了吧。　　　　秦烟排在前列，早早就进去了。　　　　苏青排在队伍的中后段，轮到她时，倒没觉得斯文扫地，就当去医院体检，或者过安检嘛。　　　　她还挺好奇，看女兵们怎么查作弊。　　　　烧饼都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不超过指甲盖大，看是否藏有纸片。毛笔的笔管旋开，看是否内藏玄机。砚台磨锭四下敲击，看是否中空。纸张当时就收走了，说考场内会发草稿纸。　　　　这边苏青刚把衣服穿回去，头发系好，那边女兵已经把一应东西原样放回，归置好了。女兵把考篮递到苏青手里，还附赠一个温柔的微笑，“考试顺利。”　　　　苏青惊喜地道了谢，心情很好地挎上考篮，踏入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