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今夕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在蔺府上混吃混喝的过了约摸十日光景。    天天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管,醒了就有大鱼大肉的伺候着,别提小日子过得多舒心了,感觉又回归了三年前的腐败生活。    年今夕自我安慰道,那个躲在小屋里吃豆腐都能吃的一本满足的我,一定是假的我。    兴许是那一纸契约的缘故,这期间除却不能随意出府走动之外,蔺沧之倒是也没怎么拘着她在府里闲逛。    虽说之前被这小子摆了一道,而且她所能闲逛的范围,其实也就仅限于自己的房间到连接前院的人工湖和后花园而已,但对于能自由活动这一点,年今夕还是表示很满意的,毕竟顿顿吃那么多肉,老是让人家窝在房间里也很不人道的。    而且那个弦秋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某人的指点,这几日也没再来膈应她,以至于她逛累了还能放心地在湖边的亭里打个盹儿。    不过说起来,最开始的几日,年今夕还有些担心会被蔺相传唤过去问话。她在心里演练了数次,若是见了那老头要怎么应付,对方万一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自己又该如何等等。    然而这十日里别说对方的人影没见到,连过来传个话的都没有——人家根本就没打算搭理自己。    后来她掐指一算日子,又找了个丫鬟问了问,这才明白个中原因。    再有半月,宫里那帮子皇权贵族又要举行一年一度的狩猎盛会了。其实说穿了也就是太平盛世,那皇帝老儿闲了,想带着自己的各个儿子装装逼而已……    皇帝将此事全权托付给蔺相,年今夕一点儿不意外,反正也每年都是他操持这事儿。相比较而言,她那个身为左相的文绉绉的爹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点,如今能混到相国的位子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几日蔺相他老人家天天忙得宫里宫外两点一线地跑,根本没工夫来管她的事情,她倒也乐得自在。    毕竟比起对付一只老狐狸,她还是宁肯和蔺沧之这小子斗智斗勇,至少这家伙虽然有点小腹黑,但脾气的确出了奇的好,自始至终也没怎么真的为难过她。    那日蔺沧之问她,虽然她心中充满了无奈,完全不想回答,但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这又吃又拿的,为了仅存不多的良心终究还是说了实话。    天家尊贵,非比常人,王室龙脉,命途兴衰,若她强而观之,的确也可窥得一二,但此类卦象若是轻易泄露给他人,实乃逆天之行,祸福难料之外对占卜之人的反噬极大。    换言之,这事若她帮别人算上那么一次,很有可能好巧不巧地当场就挂了……    而后蔺沧之并没有多言,年今夕也就识趣得转了个话题,让蔺沧之替她在近皇城处替她觅个地段好的住处。    这事的确也无需多言,虽说蔺沧之自始至终都像是在寻她开心,但既然花费这么大的代价让她开了口,要说什么想法都没有当然是不可能的。    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眼瞅着年今夕都快被这大爷一般滋润的日子腐朽吞噬了。    彼时年今夕正坐在屋里吧唧着嘴啃着酱猪蹄,见蔺沧之来了,她也懒得客套,一边继续啃猪蹄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    反正这些日子里她也摸清了,这个丞相公子现如今也只挂了个太子侍读的名号,羽翼未丰,蔺相自然也不让他插手甚么大事,日日闲的蛋疼在城里到处乱窜,估计这种纨绔公子的日常也就是喝酒打鸟玩女人了。    “好吃么?”    蔺沧之看她捧着油乎乎的猪蹄吃得专注,却对自己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想他城中游走之际虽谈不上掷果盈车,可旁家女子皆是红云半面眼波带怯的。    然而偏生到了她这里,却还不如一只猪蹄享受的待遇高……    “好吃啊,你尝尝呗!”年今夕从不是护食小气之人,将桌上的盘子推了推。    蔺沧之见她两腮鼓鼓的模样,活像一只小松鼠,不由托腮笑道:“你倒是不客气,可记得这本就是我的猪蹄。”    “你的猪蹄?我看倒是不像啊……你的不是还好好的在那里么。”年今夕朝桌上吐了块骨头,瞥了他正支着下巴的手一眼,怎么着,这是打算兴师问罪还是论功讨赏?    蔺沧之知晓她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小丫头胆大妄为伶牙俐齿的模样,着实和她瘦瘦小小的身形全不相符。    他摇了摇扇子,若有若无地撩了撩身上的绯绿青衫,一双盈满笑意的桃花眼直直望向眼前的女子,低声道:“你若是这么理解的话,那可还要尝尝上好的五花肉?”    五花肉,当红烧最佳,肥瘦相间,齿颊留香……不对,他好像不是这意思,哦,原来这小子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等等,慢着,这个剧情走向不太对啊?    年今夕手里的猪蹄咣当一声掉落入盘,抽了抽嘴角,道:“……蔺公子,你变了。”    她的眼神飘了飘,不动声色地又拿起一只猪蹄来,心道这蔺沧之果然是花丛老手,带颜色的段子居然张口就来。可恶,她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啊!    蔺沧之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弯了唇角,心道原来不过是只纸老虎,却也不想逗得太过分,这才谈起正事来:“依你所求,府外的宅子已经布置安排妥当了。”    听见这话的瞬间,年今夕的眼睛都放光了,急忙扔下手中的猪蹄,从橱子里掏出她的小包袱挎上,伸出油乎乎的爪子一把拽上了蔺沧之的袖子,死命往门外拉。    “看你今日应当是很清闲的,择日不如撞日,来来来,快叫人备车,我要出府。”    蔺沧之由着她把自己拖到门外,垂眸瞧着雪袖上鲜明的油印子,笑道:“离得不远,无须备车。”    然而当年今夕深切地领悟这句话的含义的时候,两人已然是站在那宅子的门口了。    从外面看来,院墙拉得很宽,宅子想必很大,然而她抬头瞧了瞧其上空空的匾额,一时陷入了莫名的忧伤。    年今夕面无表情地回头望了望斜对角的蔺相府,的确是离得不远。    但是,妈个叽老娘让你给我在府外安置房子,你特么就给我安在你家斜对面,来来回回百十步的距离,请问老娘搬出来到底还有什么意义啊!    然鹅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咆哮一番,人家好心好意给自己找来了这么大一处豪宅,现在拒绝的话她一定会被骂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然后抓起来揍一顿吧。    年今夕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拼命催眠自己,她向来是很识大局的,不会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要体恤,要感恩,要宽容……    “一如你所言,此处宅院靠近皇城,地段繁华,院落布局宜居宜商,不知年姑娘可还满意?”蔺沧之全然不知她心中所想,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十分不要脸地追问道。    沉默了半晌,年今夕忽然侧过脸去问身旁的男子:“你说句实话,这处院宅,不会是你们抢来的吧?”    “自然不是,此处本是上任御史的旧宅,后来举府迁居,如今已经闲置两年有余了。”蔺沧之虽然对她的询问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笑着回道。    年今夕环抱着肩在门外来回踱了两步,挑了挑眉,也跟着笑起来:“哦?我看这府邸似乎也是新建没多久的模样,怎么这么大动作,忽然一整个府的人全搬走了?莫非那御史又升官了?”    “并非如此,传闻,此宅闹鬼。”    “……你逗我吗?”大哥,虽然我是个半仙,可是我只会摸骨算命的,我不是道士,不会捉鬼的啊……    “是真的。”蔺沧之摇了摇扇子,一脸的无害。按她之前的要求,这里尽数符合,而出了名的鬼宅又能找个半仙来镇,一举两得,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    体恤个鬼!感恩个鬼!宽容个鬼啊!年今夕打了个寒噤,捶了捶隐隐作痛的心口,这次真的扎心了老铁……    听完他这话再看宅子,果真四处都透着一股子阴森森的不祥气息……麻蛋,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脑子有坑脾气好顶个屁用啊!她都要被气死了!    “遣过来的仆从都是些老实本分的,起居用度也是按你之前的喜好布置的。”蔺沧之望向她的目光里不免带了些许玩味的色彩,“牌匾还未做好,隔日才能送来。不过,你心心念念设了这处玄机阁,究竟是个什么名堂?”    “你猜……你就这么对我,鬼才会告诉你。”年今夕扯了扯背上的包袱往宅子里走去,神色不免有些恍惚,喃喃道,“说起鬼……其实我不介意你明日多派几个眼线过来,记得要年轻力壮阳气足的。”    她之所以设立玄机阁,本是想要建立个高级算命机构,顺便从权贵那里收集点情报做个情报贩子,继而广收门徒传道受业最终成为桃李满天下的一代宗师……    而现在,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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